要想革命,必須先清楚要做什麼事,要組織什麼人,我們不可能一開始就組織有錢的,有勢的人,但也不能盲目的組織表面上的窮人,直接認為他們會與我們同陣線,所以,我們必須把台灣當前社會的階級分類出來,不單單是為了革命,也是為了知道當遇到一個陌生的朋友的時候,應該用哪一種語言溝通,用哪一種階級的方式組織他。
一、為什麼要重新劃分階級?
時代變了,現在已經不是二十世紀初,地主、資本家、工人、富農、貧農的分法早已經不適用現在的台灣社會,一昧的理論化、書本化只會讓組織進展與革命進程同人民群眾脫節,這不是一條能走的通的道路,一旦我們一昧的以理論作為依據,最終只會內鬥假大空,讓與我們相左的派系們坐收漁翁之利,所以,重新劃分階級,我認為是必要,且急迫的。
二、重新劃分後的台灣階級,有哪些?
將台灣階級重新劃分後,我們可以得到這些新的,理書上沒有的新階級:
資產階級,他們是過去的地主,手上擁有大量土地、房產、資本,也是現在許多人口中想打倒的「既得利益者」,這些人是最難組織也最難革命的,畢竟沒有任何一個坐穩萬貫家財的人願意共產,其中,我會將這個階級劃分為兩類:
- 老資產階級,他們的財富來自早期的土地或政治分配,耕者有其田、眷村土地、台灣光復後的資源轉移等。
- 新資產階級,他們的財富來自另外一個層面,股票、創業、科技業,他們是翻身成功的案例,但實質上已經與資產階級無異。
他們的語言是:「風險管理」、「資產配置」、「社會安定」,而目前,對他們組織策略是:「無法組織,只能與之博弈」。
官學穩定階級,這些人有不錯的工作例如公務員、師字輩、學者、等等,他們的特色之處在於「不一定富有,但一定穩定」,因為他們有專業能力,得以立足社會並保障他們的穩定與尊嚴,然而,即便他們是如此,他們也依然會有不滿,最大的不滿,來自「制度動搖」,舉凡前段日子的18%、年金問題等等。
他們是可以被組織起來的,但不能同他們講理論、講字眼,因為論起這些東西的話,他們是所有階級中最學院、最咬文嚼字的一派,我們應該揭露他們穩定中的不穩定,用社會弊端代替官僚合法性的方式,讓他們知道,他們現在的穩定實際上是不穩定的。
中產焦慮階級,或是準中產階級——事實上,我也更傾向用後者來稱呼這個階級,我在《台灣工人運動考察報告》中提過這個階級,他們的生活表面上是穩定的,工程師、補習班老師、小企業主,薪水不錯,有一點存款,但面對高房價、醫療費、教養壓力時,他們卻隨時有可能崩盤,台灣社會目前最多人希望成為的樣子就是這個階級,但只有身處這個階級的人知道自己多焦慮。
論組織,他們是重要的,我甚至身為他們的重要性與無產階級、半無產階級劃上等號,他們處在中間,財富處在中間,地位也處在中間,所以,他們既是最有可能成為進步中間的一群,也是最搖擺的一群,組織他們必須切入他們的生活領域,共感他們的一切,否則,他們搖擺的桿秤隨時會倒向資產階級的一方。
半無產階級,或是現在網路上稱呼的「打工仔」,在我看來,這群人是最有意思的,論無產吧,這個階級大部分的人都有一點存款,或是摩托車,甚至汽車,這些東西讓他們與準中產階級極為接近,論有產吧,他們的存款或是車子類的東西又無法與準中產階級相提並論,所以,他們屬於廣義上的工人階級,卻非常難界定,他們是當前台灣社會的絕對主體,散落各地,舉凡工地的工人、餐廳的外場、便利商店的櫃檯,都屬於這個階級的範疇。
他們是最重要的,因為他們清楚知道社會病了,但卻又無能為力,他們具有革命精神與潛力,卻難以實踐自己的理想,只能往上爬——個人理想我不敢置喙,但這僅僅是加劇社會的惡性循環,所以,必須組織這些人,組織語言要極其通俗——要從租屋處不退押金、薪資被剝削開始講起。
無產階級,或是更直接的稱呼——邊緣階級,這個階級是狹義的工人階級,新住民、非法移工、更生人,他們在社會中難以尋找立足點,只能依賴自己活下去,有的流落街頭,有的打零工,有的努力生活卻永遠在溫飽線上掙扎,不是他們沒有覺悟,而是連活命都難以選擇。
這些人是組織的中堅力量,最是中堅,卻也最是危險——畢竟,我苦過,我要別人也苦的想法是人性,弄不好,大躍進就會再發生一次,台灣將被再次拖入農業經濟時代,但我們不能放棄這些人,放棄這些人,無異於在選舉中放棄選票,所以,如何好好的組織這些人比將這些人組織起來來的更加重要。
三、學生群體:值得單獨拿出來談論的小型社會
學校是個小型社會,很多人都知道,但學生不是一個單純的階級,而是各階級暫時混雜的一個社會切片。有富有者的子女,有勞工家庭的獨子,有邊緣人,也有中產。他們在同一個空間裡短暫共處,但分化往往早已悄悄開始。
1.三種幻想,三種破滅
- 學生常以為知識可以推翻現實,以為邏輯可以征服體制。但社會不是理論知識,群眾也不是教授。
- 學生以為自己還沒進入社會,暫時可以「觀察」世界。但實際上,家庭出身已經決定他們的起跑點、語言、選擇與恐懼。
- 學生時代的友誼、共識、社團運動,常讓人以為這是一個能「統一思想」的階段,但只要畢業分流,就會立刻分裂成官學穩定階級、中產焦慮階級、甚至無產者
2. 學生可以組織,但不是為了革命,而是為了預習未來的階級定位
學生運動最常見的錯誤,是想直接跳過階級、跳過現實,拿理論硬砸社會。但正確的方式,應該是讓學生面對自己未來會成為哪個階級,並思考那個階級的問題。
舉例來說:學教育系的學生,未來大多會成為「官學穩定階級」,學設計、文科、藝術的學生,很多會變成「半無產階級」或「中產焦慮階級」,那麼,學生組織的任務,不是喊口號,而是提前認識自己的命運,然後彼此連結。
3. 組織學生的語言,不能是「革命」而是「未來」
學生的想像力不是來自痛苦,他們的痛苦實際上是間接的,他們的想像力實際上來自焦慮,因此,對學生的組織語言,不能說「推翻制度」,要說「如果不組織,你未來的社會位置會比你想像中還低」,這是策略,不是妥協。這是從學生的未來處境出發去談革命種子。
他們不是工人,也不是資本家,他們是社會的潛在變數,但不是主力。
許多人總說「學生的國家未來的棟樑」,但台灣還能讓這些新的棟樑撐多久?
所以,我們要讓學生成為什麼?——是理論的中轉站?階級覺醒的催化劑?還是幫資產階級測試民意的先驅品?
這一切,不是他們畢業後才決定的,是我們現在怎麼組織他們來決定的。
四、總結:走一條通往組織與覺醒的路
重劃階級,不是為了抄理論,不是為了在學院裡吵架,而是為了讓我們在現實裡,能夠知道該跟誰說話、該怎麼說、該從哪裡開始。每一個階級都有語言,每一種語言背後都有生活,而我們要做的,不是教育群眾,而是讓群眾在自己說話的語言裡,說出自己的覺醒。
這篇文章不是結論,甚至不能說是一個完整的理論,而是我作為一個正在生活裡打滾、觀察、被壓迫、也不甘被壓迫的人,提出的一套劃分方式——遲早會過時,也會被挑戰,但最重要的價值,不在於正確,而在於能不能引發共鳴、推進組織、凝聚現實裡的人。
階級意識不只存在於罷工現場,它也可能存在於便利商店的收銀台、K書中心的夜晚、打開LINE群組說「幹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的那一刻。我們要做的,是讓這些「撐不下去的瞬間」不只是發洩,而能轉化為彼此的連結。
這是我寫下這篇文章的原因。
不是為了成為什麼思想家,也不是為了被接納進哪一個組織,而是為了與我一樣的人民群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