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超級不會背書,總是記不得書本上所寫的林林總總,不只是記不得書本內容,在那個考試年代,每一回結束考試後,同學們就會聚在一起一一核對答案以預測自己的分數,但我考完試後,立即對那張考卷毫無印象,所以也無從跟同學核對答案,當時是既羨慕但又有被排擠的感覺;離開學校後,跟朋友的聚會,總會有朋友引經據典,我也只有旁聽的份。
舉一些記性差例子跟大家分享:
小時候唸過的地理與歷史,我記得中國有長江跟黃河,但至於它們有多長、流過哪幾個省份,就毫無印象了,我也記得東北有九省(唸書時好像已經被改為三省),但也不記得有哪些省,而中國五千年歷史「堯舜禹湯文武周公」,我的記性就到此為止,接下來勉強知道有春秋戰國、唐宋明清,但再細一點就毫無印象了,至於化學週期表「氫氦鋰鈹硼碳氮」,也大概就到此為止。還有,高中時期唸過很多小說,其中西遊記、水滸傳、紅樓夢、飄等幾本書都唸過許多次的,但西遊記中的人物大概就只記得唐三藏、孫悟空、沙淨和尚及豬八戒,以及少數在其他地方會出現的人物,至於情節讀過就忘掉了,同樣水滸傳能記住的也非常有限,而紅樓夢大概也只記得賈寶玉、林黛玉,至於很多人說裡頭記載的食物以及有許多詩詞,跟我超級遙遠。
我很喜歡「飄」這本書,因為裡頭深刻描寫郝思嘉的可憐遭遇,在那個年紀讀這樣的書,對我而言可以說是一種心靈撫慰,但這本書的人物,我也只記得「郝思嘉」,另外就是他每天睡覺前告訴自己的那句話,寫這篇文章時,特別請AI幫我找出來:Tomorrow is another day「明天又是另外的一天」,因為這句話也成為我那個年紀最佳的座右銘。
高中時期正值台灣社會蠢蠢欲動的年代,個人則面臨是否考大學的關鍵時刻,而家庭也剛好遭遇極大困境。
我的家境本來就很貧困,父親是總鋪師,但我從小就因為租屋及父親積欠賭債而到處搬家,母親生活一定很苦而把許多希望寄託在我身上,同父異母的大姐在我3歲就為了脫離貧困而嫁到金山,大姐夫則遵守對父親的承諾(父母親擔心我養不大,而要求大姐夫必須有經濟上的回饋),除了逢年過節拿錢回家外,高中時更進一步頂了一間碗盤店想讓父親兼當碗盤店老闆,奈何沒多久父親就中風而無法繼續辦桌。
除了家境貧困,我也是個小兒麻痺患者,雖然症狀輕微到大多數師長、朋友都沒發現,但從小三不五時也是被霸凌的對象,而母親在貧困中,經常耳提面命地告訴我「你沒辦法做粗重的工作,當老師比較「輕課」、比較穩定又有公費」,就在這樣的觀念灌輸下,我早已打定主意考上師範學校當老師,沒想到高三拿到台師大的招生簡章時,發現他們拒絕小兒麻痺的學生,青天霹靂下,跑去找台師大畢業的高一導師,當時他不但訝異台師大有這種規定,也很訝異我竟然患有小兒麻痺。
思想奔放的我,自然不會輕易干休,於是一個人從基隆換了好幾班車到和平東路的台師大校本部,找到教務處及教務長,教務長就站在教務處外的走廊跟我說話,我的個子幾乎比他高,當我提出疑問時,他第一句話就問我有什麼問題?他也很訝異我竟然有小兒麻痺,而且還脫口說我應該可以教書,我進一步追問那我考上就可以嗎?他回應還是需要醫院證明,如果醫院證明有小兒麻痺,他們還是會拒絕入學。
於是只好斷了唸台師大的管道,回家後開始思考志願該怎麼填?同學們都是從第一志願台大電機系依序往後填到最後一個志願,但那些都不是我學過也從沒接觸過的,實在是無法填下去,回想我自己唸書的狀況,只要是背誦的科目,幾乎是「過目即忘」,雖然因為我抓到短記憶的訣竅,讓成績都還不錯,但唯一可以透過邏輯推理而得到高分數的就只有「數學」,於是在母親不明就理下,我將第一志願設定為「數學系」,但私立學校因為經濟因素一概不填,志願序填下來沒幾個學校,擔心到時候沒學校唸,於是把物理系及化學系也填進去,印象中總共填了大約二十個系,最後考上中央大學數學系。
上大學還是有一些通識課很可怕,記得我選了「國父思想」,好厚的一本課本,怎麼可能背得起來?不過那時候大多數同學應該也都被迫選修這門課,因此也無心背「國父思想」,所以就興起考試時把課本放在前面同學椅子下方,以起openbook考「國父思想」,這應該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考試作弊,是不是有人好奇坐第一排的同學怎麼辦?首先,第一排座位不會有人坐,所以第一排的同學就把「國父思想」放在第一排座位底下,另一方面是老師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大學成績一直都很不錯,但大二快結束前,被選為系學會會長,也就是大三擔任了數學系系學會會長,那年發生許多事,其中之一就是理學院盃的競賽,那時候中央大學理學院就四個系,數學系因為人數向來最少,所以比賽成績也向來普普,但那年我們發揮極強的戰力,最後竟然獲得理學院盃冠軍,此外,也出版了數學系第一本系刊,為了系刊的出版,我也人生第一次翻找畢業學長姐的資料進行募款工作。
大三結束時,學校頒發最佳社團獎,數學系學會不但獲獎,教務長還當眾非常訝異的表示,從來沒有一位系學會會長同時是系上成績第一名,畢業時也莫名其妙拿到一張曾經在媒體沸沸揚揚的「斐陶斐榮譽會員證書」。
大學畢業後考上清華大學數學研究所,是純數的喔!因為後來發現清華大學還有應用數學研究所,兩者差異很大,清大數研所當時是筆試後還要進行口試,那一年筆試通過14人,口試後只有7人入學,我有一位大學同學跟我同樣通過筆試,但後來他沒通過口試;當時許多人為了考研究所,會去搜集考古題練習及背誦,我因為記性差,所以對所謂考古題也興趣缺缺,但面對口試只能「束手無策」,不過我那位同學,不知從哪裡找來幾個題目,在口試前一天找我一起解那些題目,因為很難,所以考試前一晚真的花了很多心力跟同學解題,沒想到第二天口試時,台下做了一群教授,而他們竟然問了同樣的題目,於是我很從容地在黑板上解答,達完後教授們很訝異,問我怎麼能那麼從容解答,我就很誠實的告訴他們昨晚發生的事情,後來也很訝異,為何拿題目問我的同學沒通過口試?
能夠唸清大數研所必須非常感謝母親及大我十幾歲的大哥的支持,他們一方面理解我無法做粗重的工作,加上我的興趣,就支持我唸研究所,但家裡的經濟實在沒辦法支持我繼續讀博班,因此,研究所還沒畢業前,就開始跟幾位同學找工作,當時候台灣一堆私立五專,其實我很快地就被兩所五專所錄取,但有一天我在系辦公室對面的公布欄,也就是應用數學系公布欄看到一張公文:中正理工學院應用系徵老師,我心想這是公立大學,而且我不用當兵,這又是一所軍校,如果有機會進入軍校了解一些跟軍事有關的知識也不錯。
於是按照公文的要求,我找了三位教授寫推薦信,也寫了自傳並投履歷,後來學校通知我去試教,最後在十幾位應徵者中,我跟一位台師大應用數學研究所的畢業生一起被錄取,曾有一次好奇的問學校同事,我並非應用數學研究所畢業,為何最後會錄取我,得到的答案是我試教的表現很好。
民國73年8月開始成為中正理工學院從應用數學系改制的資訊科學系的講師,9月我把第一份薪水拿回家給媽媽時,媽媽非常高興,並且把當時的存摺給我看,裡頭只剩下19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