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的壯麗與激情,進入中唐、宋代的理性、內省與含蓄。盛唐的「音樂之美」轉向中唐與北宋的「理趣之美」,揭示中國古典美學由外在的豪放奔放轉為內在的深思與含蓄的過程。這一章可說是整部《美的歷程》中的「轉折點」,展現了中國美感意識由青春走向成熟、由激情轉為理性的精神演化。
一、中唐文藝──盛唐的回聲與轉折
中唐文藝的精神狀態與盛唐迥異。盛唐是昂揚、壯闊、外放的,而中唐則是在政治腐敗與社會動盪中,藝術轉向內省與現實。杜甫之後,詩人開始更多地關注人生苦難與人性的矛盾,從「壯美」轉向「沉鬱」。在這個階段,韓愈與白居易的出現代表了文藝理性化的開始——他們用散文的思辨與敘事的清晰代替了詩的浪漫音樂感。這是中國文學從「感性形象的美」向「理性內容的美」轉化的關鍵一步,標誌著文化心理的成熟。二、內在矛盾──理性與感性的糾纏
中唐以降的藝術充滿了「內在矛盾」。這種矛盾既是歷史的,也是心理的。一方面,士人開始強調理性、道德、責任;另一方面,他們仍深受感性與自然之美的吸引。這使得文藝呈現出一種既清醒又感傷的特質。韓愈、柳宗元、白居易等人的作品——他們不再像李白那樣歌唱天真與自由,而是反思人世,思索人生的真義與命運的無常。這種「理性中的感傷」正是中唐文藝的獨特之處,也為宋代文學的「意境之美」奠定了基礎。
三、蘇軾的意義──成熟心靈的象徵
蘇軾是中國美學由盛唐壯麗走向宋代理趣的集大成者。他不僅繼承了唐詩的藝術高度,更將理性、人生智慧與審美融為一體。蘇軾的詩文與書畫都體現出「韻外之致」——那是一種超越形式與聲韻、深入精神的美。蘇軾的美學是一種「達觀的理性」,能在苦難與挫折中保持豁達,在有限中見出無限。這種超越悲歡的精神,標誌著中國文人心靈的成熟與自覺——藝術不再是情感的奔放,而是理性中的自由;不再是青春的豪邁,而是歷經滄桑後的和諧與釋然。
心得
中國美學的發展並非線性的進步,而是一種心靈的轉化歷程。從李白的「青春之音」到蘇軾的「韻外之致」,是從生命的爆發走向內心的平衡。美不僅在外在的形式與激情中,更在於人對生命的體悟與超越。中唐、宋代文人的理性與達觀,其實是一種更高層次的美感——它不張揚、不對抗,而是以寬廣的心靈化解矛盾,從矛盾中孕育和諧。在現代社會的躁動中,重讀〈韻外之致〉,讓人學會在理性與感性之間尋找平衡,理解「美」並非永遠喧嘩的光芒,也可以是沉靜、內斂、帶著智慧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