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19/10/14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究極掰真社會新人類-邪教組織

在禮義廉恥的具體要素都瞭解了之後,我們甚至可以變換這個模型裡變數的因果關係來加以應用。
理論上,前面都有提過,壓力與社會結構內角色劃分的感受性,對於生物而言應該是有先天性的。但現實生活中,現在的社會角色分化極其複雜,在不同的角色認同下對壓力的承受能力也會變動,使得這些變數所提供的訊息很難被一刀切地掌握,因此這導致人們會依賴其他的生活情境來判斷是非。
換句話說,相較於判斷壓力與社會結構而做正確的群體決策,禮義廉恥之於人類而言有一種複合的情結,當個體受到諸多禮義廉恥的情境感染時,會連帶對社會結構與壓力產生錯覺。
好比當你一站上有成千上萬觀眾的講台時,無論你是否已經做好了充份準備,就是會情不自禁的緊張起來;或是學校成績單公佈時,就算沒有名次壓力,也還是會喜歡與其他人的成績比較一下。以下就要舉幾個是透過操弄禮義廉恥的覺悟來彰顯社會結構或壓力的例子。
首先再重述禮義廉恥的構成要素。以操弄者的立場來說,適用第三人稱模型:
  • 社會分化低 + 壓力小 + 群體收斂(個體趨同) = 禮
  • 社會分化低 + 壓力大 + 群體發散(個體趨異) = 義
  • 社會分化高 + 壓力小 + 群體收斂(個體趨異) = 廉
  • 社會分化高 + 壓力大 + 群體發散(個體趨同) = 恥
因為個體在群體中間移動是一個可見的動作,所以最常被視為禮/義/廉/恥行為的判準。但與其說當我們觀察到群體行為的時候大腦做出理性的判準,到不如說是三個要素會隨著禮/義/廉/恥的行為同時被有意識地、無意識地一起接受。
這裡要講的是,若前面兩個條件並未完全達成時-只知單一現象,社會結構分化程度或壓力大小,則當其中某人加入一個群體或離開一個群體、或僅只因為擁有這種可能性時,就會出現所謂實踐禮義廉恥的假象。也就是,社會結構或壓力和群體收斂/發散的因果顛倒了過來,而被間接感受到。
假設現在的情況是壓力大小為未知,社會分化程度為已知,再看以下條件的情境:
  • 社會分化低 + 群體收斂 + 禮教化 → 壓力低
  • 社會分化低 + 群體發散 + 義教化 → 壓力高
  • 社會分化高 + 群體發散 + 廉教化 → 壓力低
  • 社會分化高 + 群體收斂 + 恥教化 → 壓力高
當人能具體的感受到禮義廉恥的行為被實踐或教化時,未知的條件可以再由已知的結果來回推。以禮而言,當人感覺到禮的策略被實踐時,又已知社會分化低,這時可以推測出現在環境當下的壓力相對較低。而恥剛好相反,當恥被實踐時,個體在社會分化程度高的環境裡必須離開現在的群體轉入其他群體時,就可以推論環境當下壓力相對高。
壓力與社會分化的要素前後調動一下一樣可以成立:
  • 壓力低 + 群體收斂 + 禮教化 → 社會分化低
  • 壓力高 + 群體發散 + 義教化 → 社會分化低
  • 壓力低 + 群體收斂 + 廉教化 → 社會分化高
  • 壓力高 + 群體發散 + 恥教化 → 社會分化高

團康或派對?

這其實確實可以從很多社交活動的設計來證實。想像你現在需要製造一個壓力小的氛圍,你可以從禮或廉下手-因為它們對壓力的條件都是低。那麼,你現在需要操作的變數就社會結構和個體在群體裡轉進的策略,你會怎麼做?
先採用禮的策略來試試。首先把大伙全部集中到一個空間內,可能的話甚至統一服裝或戴上識別記號;再透過一些常見的手法,比如說讓大家都做一樣動作的小遊戲、講演大家都相同感興趣的主題、或是喊口號等等。集中的空間與統一的外觀即是為了消除社會結構分劃,就算大家是來自於社會的四面八方,有人是企業的老闆或有人是家庭主婦、有學校的教授或商店打工的雇員等等,既有角色皆一併否認掉。而禮的實踐則是透過帶動同樣的動作,暗示每個人必須融入此團體,必須跟著大家穿一樣的服飾,每個人也會受到公平的對待,每個人不能自己置身事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嗯,這樣類型的活動似乎真的讓人覺得沒有壓力,不用動太多腦,跟著群體做就對了。這種方法適合大型團體的團康活動或講座、演說。用模型來解說的話就是:
集中空間與統一外觀( 社會分化低)+ 帶動每一個人投入(群體收斂)+ 喚起對於禮的感知本能 → 小的壓力被感知
大型演講活動
這個模型同理可以調換要素來執行。現在假如沒有集中的空間或統一的服飾來消除角色的分化,可以加強壓力小的條件,比如說活動本身提供了美食,又有絕佳的視聽設備與空調,讓每個人都能放鬆地參與這個活動,那麼雖然沒有提供統一的服飾等的手段來刻意去消除社會分化程度,人們也會開始變得不在意群體裡其他人的社會角色。它的模型反過來變這樣:
美食與放鬆的環境(壓力低)+ 帶動每一個人投入(群體收斂)+ 喚起對於禮的感知本能 → 低的的社會分化被感知
但如果你不喜歡這樣,那就換個別的,用廉的策略-也是屬於壓力低的環境。這次還是把大伙都找來,但現在的空間沒有必要很大或空曠的,也許是個戶外的陽台,有游泳池,有酒吧,有坐椅。讓大伙兒隨便站,並且讓他們自然而然地交談。參加的人可能有銀行的行員、職業運動員或電腦工程師,但大家自由地隨著空間形成小團體開始相互遞著名片,聊起不同的話題。大家從酒吧點著自己想喝的不同的飲料與酒,或是有人開始游泳,有人開始跳舞。但這裡沒有明確的主持人去控制著其他人們應該做什麼,一切都任憑著每個人的意識在活動著。
這種方法完全不難想像是適合-或就已經是-在辦宴會,派對。用模型來解說的話就是:
每個人保持自己的角色與靈活的空間( 環境存在著地理分化;社會分化高) + 讓每個人做自己的事,突顯自己的喜好(群體發散) + 喚起對於廉的感知本能 → 小的壓力被感知
同理可將社會分化與壓力的做為要素再次自由調動。
是不是已經感覺抓到訣竅了?那現在來製造壓力高的環境如何?當然就是使用義或恥的策略。而且從上面的例子,甚至已經發現,你操控的團體是什麼樣的身份也會直接影響效果,也就是說,如果操作對象是學生,禮和義的策略比較容易發揮效用;而社會人士,比較適合用廉和恥。當然就和這個團體裡的組成人員是不是已經自認有明顯分化的特徵有關。
筆者無論是在當學生的日子,或是在工作階段有些微的教學經驗,都注意到當站在台上的教師針對底下學生要進行測驗時-特別是體能的操作,因為結果大家都看得到,台下群眾即會有爆發出強烈的趨異慾望。
當時刻發生時,比如說台上的老師他的口令是,某某動作我要抓最慢的一個予以處罰。所有台下的學生會忽然一股勁的想要表現出來。與其說學生是因為不想被處罰,不如說這個情境也暗示著台下的學生將會去感知某項平時看不出來的個體差異將要分化群體。他們的潛意識會暗自地針對該項能力去對其他個體進行評量,進而對自己的某項特定能力表現出自信或羞怯:「我知道一定有人比我差,我只要能夠正常表現就好;或是我對該能力完全不在行,馬上就要等著當眾出糗」。每個學生都不想被當成異類,當眾顯示自己的能力不足。
也就是這個學生們平時穿著一樣的制服、統一接受教師的操作課程、接著又被台上的教師要求趨異,拿出具有特殊意義的表現。因為族群分化小,義的教化被感受到,從而誕生出壓力。列出公式:
學生、統一的體能操作(社會分化低) + 不同的能力表現會得到不同的賞罰(群體發散) + 喚起對於義的感知本能 → 大的壓力被感知
那說壓力是被製造出來的,這個壓力實際上並不存在嗎?嗯,對學生而言,沒有人敢站出來說老師給的壓力是個假議題,這樣的情境如果有學生還漫不經心的不認真表現,讀者覺得他的下場會是如可?

邪教組織

另外還有一個不得不提的,就是邪教組織;來想像一下邪教組織的情境是什麼:假想一下你不小心加入了一個邪教組織,教主無一例外的宣揚末世理論。他的理論就是如果相信新世界的神,就可以得到救贖;而那位可以與新世界的神溝通的,當然就是唯一的教主。或是有臉皮更厚的,直接稱自己為新世紀的救世主。
而會來參加這個教會的,說是受到了這樣的主題的感召,但他們可能來自社會各種的階層、各種角色,都因為同樣地面對到末世的理論時,是一視同仁的無能為力-除教主以外。到了教會裡都會自願地放棄自己日常的身份,表現出大家不分彼此地互助。他們可能又是有統一的服裝,統一的信條。有的邪教教條雖然會將信徒們分為小組,但小組的目的是為了加強彼此平時互相地聯絡,甚至是彼此監視,並不是為了分化團員角色。
這些消除成員們差異行為的操作結果,同時又有末世宣言的壓力在,這位高高站在台上的教主,就會被認定是群體裡唯一允許的「異」;也就是他站出來的原因,他自己會用一種義行的教化來宣導、恐嚇他的教徒,只有他能救世。讓他保持他自己唯一被允許的例外身份;教徒們也會盡力不斷地相拱教主的地位不讓他墮落,否則末世論這樣的壓力將會不分你我的大家都要共同承擔。這種情況一樣把公式展開的話:
統一的制服、教條與被規律的生活(社會分化低) + 允許並要求對唯一的救世教主敬重(群體發散/個體趨異)+ 喚起對於義的感知本能 → 大的壓力(末世理論)被感知
不過這個案例與其說壓力被操弄出來,不如說教主的地位也一併被操弄出來-它一次操弄了兩個變數。因此邪教組織應該算是所有操弄群眾議題的例子裡,最扯的、最難以維繫的一個。這兩個變數如果同時達成,彼此會相輔相成;也就是如果末世理論不夠駭人,教主的身份就無法被抬高;如果教主也不是真的有兩把刷子,那麼這個末世理論可能也沒有人會重視。
群眾操弄(示意圖)

成績放榜!

最後說到恥,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學校的分班分級制度。
在過去歷史中,尤其是戰爭時期這種高張環境下的教育體系裡,為急於追求成績的表現,對於學生常會有所謂的吊床號制度,又或是現在所謂的升學班與放牛班:成績好的學生公開表揚,有較多的榮譽與有較前頭的學號,藉此以區隔學生。而學校的教師們會不斷的強調升學班學生應盡的本份-認真唸書求得好的表現,可以獲得高的榮譽等,同時再強調前段班級與後段班級之間的差異-後段班級資源少,老師不管學生,同學們素質差,無法學習等。最後再不時地以班級或吊床號的調動來激勵(或說,恐嚇)學生追求上進。
這確實是很普遍的做法,而學生在這樣的環境下學習,自然而然的就會製造壓力給學生,目的是希望學生追求上進。再看一次,在這裡壓力被以上的條件達成後,無形地製造出來了。再看一次模型:
分班制度(社會分化高)→ 以吊床號或班級的調動為獎懲(群體收斂︔因為環境中的驅力是大家都想往好的階級移動)→ 喚起對於恥的感知本能 → 大的壓力被感知
這裡壓力確實被感知到了,但壓力只是因為人對恥的感知的本能,在這樣的環境下,透過不斷的教育要求上進,不能拖累社會等等的教育而被想像出來的。它不一定是真的,學生們因為要素的達成而自然開始感受到壓力變大,就是因為恥的策略被執行的原故。
確實沒有什麼好評論的,這是本能,有人不斷地利用這種教育系統,但也有人不斷地去批評這樣教育系統。無論教師們的行為是否正確,但確定的是,人確實有這種對「恥」感知的本能。只不過絕大多數人厭惡的確實是「操弄」這件事,如果現在社會面臨的壓力是大的,有人可以說為了讓學生都感受到這種壓力確實也是一種社會責任。比如國家處於戰爭時期,舉國的戰爭確實是需要全民動員的資源才能去面對問題。這取決於大環境才能說它是否被濫用。
在此同時還可以觀察到,在這樣的教育環境下,確實也會有學生對於取得榮譽或分級制度不以為然-因為他們覺得壓力不大。回去再看模型就能推斷這有兩種可能,一是本身對恥的覺悟就低,二是主觀的理性判斷外界環境壓力本來就不大。以學生而言,他們對於自己在大環境中的角色定位相對於成人是比較不明確的,少有學生會直截地將自己定位在固定的某個族群而認定自己無需階級流動。除了少數學生可能某項術科能力特別強(繪畫、音樂等),他們的角色相對較明確除外。但社會的分工遠與學校的分級在意義上是不一樣的。如果在現實社會裡個人被予以分級,有時多半個體可以承認相當程度的分工系統。也就像是在實驗研究室裡的科學家再怎麼突出,如果沒有食堂裡的阿姨幫忙煮飯和掃廁所的幫忙打掃,科學的研究一樣會不順利。但如果是在能力分班的學校結構裡,分班制度會大量導致學生對自己的能力缺乏信心,心中篤定自己就是天生差人一等,導致未來工作無法出人頭地、命定地認為自己只是社會中的替補角色時。
這些學生最後會失去讓自己往上位移動的積極性,轉而對自己當下的階級或角色泰然處之,喪失了對壓力應有的反應。現行教育則常歸納於這群學生缺乏上進心。
為了考高分而讀書
這種群體結構的操作手法比單純的「如果個人表現不理想而直接將其排除於團體之外」的義教化方式要有用多了。簡單的如公司的員工表現不好,就開除他。以這種論點立基的環境壓力源與社會結構分化太單一(不是去就是留;公司視為統一不分化的團體),員工對其認同感不易提升。因為這樣的團體隨時都可能不屬於自己,員工找不到認同它的立足點,只會讓該員工返回到大環境裡重新尋找屬於自己的群體。
這甚至是會有一種反效果,反而把公司內部其他員工的角色分工給消弭了-義的教化:誰都不想當那位被開除的出頭羊,而彼此之間為了互相掩護而造成群聚效應。比如公司內部對於研發人員或業務人員應使用不同的管理制度去使每個角色發揮各自的專長。但統一管理卻會因此造成員工的表現趨於相同而不敢突出。
如果用腹黑一點的思維,員工表現不好,與其開除他,不如繼續留他在公司內改以處罰做為殺雞儆𤠣的榜樣,那麼對其他員工說不定還能有激勵的效果。
有日劇《庶務二課》1與動畫《暗殺教室》2清楚描述這種手法,在組織內部建立所謂的「垃圾部門」或「垃圾班級」,當成員被調入這樣的垃圾部門時,其羞恥程度將會遠大於單單地將其開除,就是這個道理。
日劇庶務二課

1《庶務二課》最早於 1998 年在日本富士電視台播放的電視劇,由江角真紀子主演。劇情故事中大型商務公司「滿帆商事株式會社」有個被稱為「公司的垃圾堆」的部門。人事部將公司中表現不好或犯錯的員工調去該部門視為一種懲罰手段。
2《暗殺教室》是日本一部校園漫畫,作者松井優征,2012 年開始於集英社的《週刊少年 Jump》連載。故事中的椚丘國中建立了三年 E 班,專門將不聽話的學生聚集在一起,給予相對缺乏的教育資源以示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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