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除幸福的樊籬

人生許多痛苦的因由，往往是起于不如己意。所謂「如意」，通常是一廂情願地設定應當如何又如何，宛若架設既定的樊籬，認定幸福快樂只可能存在圈內。以仙佛壘望絕觀的清明視野，眼下的不幸未必是真不幸，古有明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雖然因為流傳已久，顯得有些陳腐，可卻是人生經驗的智慧結晶。

蘋果手機創辦人賈伯斯二○○五年在史丹福大學畢業典禮分享的人生故事，會是極具說服力的見證。

賈伯斯在里德學院只讀了六個月就休學。他在興味索然的必修課中完全看不到自己的未來，可卻清楚地看見了雙親的－－藍領階級的養父母為了這筆昂貴的學費，勢必得耗掉畢生積蓄。他下定決心辦理退學之前足足休學了十八個月，其間睡在朋友家的地板，靠回收可樂瓶餬口，知道印度教有座神廟每逢星期天都提供免費的大餐，不惜走上長長的七英里去飽餐一頓。

相對於刻苦的物質生活，精神生活卻是飽足的。休學後無須理會那些無聊的必修課，賈伯斯留在學校旁聽自己喜歡的課程。里德學院有一流的書法教學，校園在在處處都看得到美麗的書法字體。他在這裡學會使用不同的字體排版，知道只要調整些微行距、字距就能製造令人驚喜的美感。十年後，這個純粹出於愛好習得的書法藝術被他運用到麥金塔電腦，機械的印表機得以列印出如手寫一般美麗的字體。爾後因為微軟襲用，風行全美，最後風行全球。

賈伯斯輟學後與沃茲在自家車庫創業，那年他二十歲。兩個年輕人聯手打造的蘋果電腦在十年後擴展成四千名員工，二十億美元的大企業。也就在這個欣欣向榮的當口，董事會同意新任CEO的決定，以大動作開除了創辦人賈伯斯。

一度懷憂喪志的賈伯斯浴火重生，催生了NeXT與全電腦動畫的皮克斯，隨即以創業片〈玩具總動員〉一鳴驚人。

五年後NeXT被蘋果公司收購，連帶這位創辦人一併請回。重新出發的賈伯斯，以iPhone手機、iPad平板等產品改變了全世界通訊的面貌。

回顧被迫離開蘋果的那五年，賈伯斯深自慶幸有過這樣的經歷。被自己創辦的公司開除固然是難以下嚥的苦藥，可等到被迫入口之後，才恍然那是他必需的良藥。

過往看似毫無意義的「點」得以連接成「線」，進而成「面」，從而體現非凡的價值，必然是在多年以後。驀然回首，單一星點在整個星座的坐標突然清晰無比。也只有在那個當口，我們才會了解：上帝下棋的方式與我輩凡夫的確大不同，可卻高明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