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1/27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遺棄,沒有人或動物的區別—《卡塔莉娜》

死一般的活著 外表死了 內裡活著*
  卡塔莉娜,一個因為精神疾患被家人遺棄的邊緣人,被送進了「生命療養院」。無法自理的她,人生只剩下等死。這個被認定沒救的瘋子,卻努力練腳踏車、計畫著將來,此外,她還寫字。她引起作者朱歐的注意。她想要去哪裡?她為什麼會在這裡?朱甌踏上調查的旅程,與她身邊的每個人對話,找到她的家人、過去的醫師,逐漸拼湊出故事:一個女人,因為遺傳性疾病喪失了勞動力,被丈夫排拒、被醫療系統粗暴地判定為精神病、被兄弟親朋都判定為沒救的人,最後被遺棄在社會邊緣等待死亡。
  人類學家朱歐‧畢尤切換各種視角、用充滿概念的語言想解析這一切背後的脈絡。難在我沒有人類學或民族誌的底子,到底為什麼翻開這本書?一邊在艱澀用詞之間奮力游動,我一邊苦苦回想就是想不起來:到底誰推薦我這本書的啊?
  但儘管隔著文字堆疊成的高牆,我卻看見了令人熟悉的對話場景。那是一樣的脈絡:一個原本有用的個體一旦失去了用處,就開始被原本的家人排拒、想盡辦法找各種理由,只為了切斷關係、擺脫照顧的責任。最後,這樣的個體被遺棄,在官方制度之外,用扭曲的方式,如卡塔利娜說的:死一般的活著
  在我所熟悉的場域裡,這些個體通常是動物。原本被人類寵愛一身的,可以因任何原因就突然不被愛了。動物被丟棄後不再是飼主的問題了,成為全體的問題,公部門必須處理,卻總是有超出公部門所能控制的更多黑數。衍伸出來各種問題:流浪狗、野化狗群、以愛心為名的劣質狗園、以不實名義施行的勸募、鄉愿對公部門的要脅...
  而卡塔莉娜的處境與此驚人地相似。她被家人孤立,藉由把她送醫住院、藉由非必要的精神藥物以及隨之而來的污名化,直到最後有一天送去一處她再也離不開的地方,被迫接受無論多壞的待遇,別無選擇。
這些精神病患在家時,越來越常在空間中被「個體化」處理。「許多人被安置在後院或車庫的房間內。住院治療成為暫時性的常態,而病患被隔離的處境會在每次住院後被強化。」...「有些家人甚至直接改變地址後消失,」胡卡奇繼續說,「有些人留下錯的電話號碼,以確保不會被連絡上。不過他們都會先確定病患的財產已經歸入自己名下。」(p.245)
  她(以及生命療養院的所有人)已經被國家放棄,國家無力安置,因此儘管私人單位在照養這些人上有多麼失能,這些單位卻變成公部門不能抹去的存在:
阿雷格里港市的公衛檢查機制已經開始調查這些單位,但根據醫療保健專業人士潔西˙奧利維拉的說法,仍然很難找到願意勒令它們停業的法官。「法官告訴我們,這些院所沒問題。畢竟,這些人要是被放出來了,要去哪裡?」(p.118)
  當市政府想要關閉那些老人院,卻會被法官駁回:
法官站在業主那一邊,而且還在法庭上斥責奧利維拉和古鐸依:「你們太嚴格。你們得再給她一次機會。這樣做是奪走了她的生計來源。另外也得考慮的是,要是關掉這間療養院,這些人要怎麼辦?」
簡單來說,院內的落難者沒有和業主同等的權利。(p.361)
  動物也沒有跟人同等的權利。在動物議題上,人們常常專注於討論沒給動物人道的對待;但畢尤的分析指明了就算人也並不是全都平等的,人也必須要有用處才有存在的價值。而這個用處是什麼?在卡塔利娜的社會裡,女人必須要能理家、能生育、能為家庭帶來收入,才算有存在的價值。誰可以決定價值?
  讀著讀著,突然慶幸這本書如此難懂,讓人只能斷續地把故事發展拼湊起來。這樣拉遠距離,閱讀殘酷才不至於太痛。如同卡塔利娜書寫的「字典」,只有名詞與片語,因果邏輯必須束之高閣,因為
當我的想法跟我的前夫及他的家人一樣,一切都沒問題,但只要我不同意他們,我就是瘋了。彷彿我得忘掉我的某個面向。有智慧的那個面向。他們不願對話,疾病的科學已被遺忘。(p.25)
  當異議即視為瘋狂,那真實又是什麼?
書名:卡塔莉娜:關於生命療養院,以及人們如何被遺棄的故事 VITA: Life in a Zone of Social Abandonment 作者:朱歐‧畢尤João Biehl 譯者: 葉佳怡 出版社:左岸文化 2019年十月初版 *卡塔莉那的字典第一卷,書中p.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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