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4-15|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高者箴言〉第 93-94 節：勿嘲他人之愛

93. Ástar firna skyli engi maðr annan aldregi; oft fá á horskan, er á heimskan né fá, lostfagrir litir.

任何人都不該嘲笑他人的愛情；姣好之於智者造成的打擊，比之於愚者更甚，由於美貌將滋生慾望。

94. Eyvitar firna er maðr annan skal, þess er um margan gengr guma; heimska ór horskum gerir hölða sonu sá inn máttki munr.

任何人都不該嘲笑他人墜入愛河，它能夠觸動無數人；愛的強大足以導致一位曾經的智者墮為愚者。

——《詩體埃達》(Poetic Edda)，〈高者箴言〉(Hávamál)，Stanza 93-94

人們彼此相愛，卻不見得願意彼此承認；甚至時常作為宿敵雙雙出現——有時妳比我更有魅力，有時我比妳更有才華——找尋平衡的雙人舞奏成迷失的圓舞曲，舞步技巧成了舞台的主角，角色儘管退位，甚至失去扮演動機，卻仍舞動著。最終雙方於舞台上溘然長逝卻不知自我已死。

愛情攸關自我認同，一種透過任意訂定契約來實踐的自由；然而，沒有任何的情感能透過契約制定出來——自由如妳，可能駕馭不了從內心自由奔流而出的愛——因而，或許殼蟻說，墜入愛河的人既自由又不自由。

所以，人們能做到恪守手機前，一面心浮氣躁地等候通知彈出，一面抱怨自己受到關係的束縛或限制。

每一支民族、每一種文化中皆不難見證愛情故事；它們訴說著人們如何相戀、如何努力爭取，最終獲致幸福又或者臣服於時代巨輪前的偉大犧牲。卻少見理當對稱出現的其他敘事——關於人們如何避免去愛、如何從愛中醒悟、如何面對彭湃情感時保持無動於衷。

商店書架上排列一本本愛情指南，或教導人如何整頓人際關係的管理法門；試圖安撫戀人們心頭的不確定感。在自由的時代，人們困惑的不再只是該如何去愛，書上都寫好了；可是，究竟想要愛什麼？又為什麼要去愛呢？

我們不可能控制自己的伴侶，因為只有出於自由意志的愛才是值得征服的；而出於自由意志的愛，又豈能征服呢？於是乎，人化身為愛的賭徒，癡迷於不確定性中夾雜著部分確定與更多的未知。

之於未知的探險，恰好適於充滿好奇心的智者，最難以抗拒的癮頭。一次次情感對弈中搶得先機時便暗暗自喜，落得灰頭土臉時則故作鎮定；有時嘲笑他人的醉心，有時嘲笑自己的慾望而又難以自拔——畢竟，慣於透過掌握知識並取巧操弄來獲取一切的智者，哪裡有什麼不確定性能動搖這份自負呢——這份自負便是愚昧的溫床。

兩節箴言，倘若出於恐懼未知至極的奧丁，反而更加具有積極的意義。敬畏未知是在呵護自己的無知；不知無知為何物者，某方面來說，或許亦不知悉該如何照料自己的愛。這樣的人，又如何能愛人呢？

〈高者箴言〉是什麼？

「Hávamál」出於《詩體埃達》，後者是乘載絕大多數「北歐神話」的經典；原作者不明，蒐集的詩歌橫跨 9-11 世紀；最終以古北歐語 (Old Norse)（更精確而言是古冰島語）流傳下來。

箴言錄似乎屬於一系列流傳久遠的諺語與建言，追認於古北歐異教神祇「奧丁」(Óðinn) 之口，正如同《聖經》追認於所羅門 (שְׁלֹמֹה) 那般；因而，這一章詩歌有「高者箴言錄」的稱呼。

這份追認並非無的放矢地猜測，全詩歌可分為六類主題，其中 (3)、(4)、(5) 被認為與奧丁息息相關：

由於整部詩歌結構鬆散，幾乎殼蟻於任何主題底下穿插記述者的個人觀點，或許正因此看起來近乎是一部大雜燴。可是，這些詩歌所欲傳達的思想，或其組成之大部分元素皆無庸置疑稱得上是古老日耳曼人的智識結晶；歷經變遷依舊閃耀著光輝。

〈高者箴言〉系列文章通常是受這一部詩歌啟發，帶有異教人自己的詮釋與聯想來創作；補述這一段是希望大家有機會的話能親自接觸詩歌，或許能從中讀出截然不同的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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