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篇是記錄我近日參加南投毓繡美術館的活動,內容是podcaster尼爾、我非與毓繡美術館的合作,包含兩檔展覽、尼爾的live podcast以及美術館本身,在這邊做個人的回饋與想法反芻。
上午的「重返案發現場」活動是由尼爾、我非、以及藝術家于軒來導覽(遺憾另一位藝評人完全沒有存在感),我是壓線抵達的,第一印象是尼爾的聲音太有辨識度了,在現實聽見與podcast一樣的聲音有種奇妙的不真實感。
回到藝術作品上,這次的展覽中,于軒創作出一系列極為擬真的裝置,裝置背後的設定是一個虛構的科幻場景,光就設定上是給不出多少真實感,但是作品本身疊加上極大量的細節刻劃,用繪畫的手法把材料質感、立體感、時間感做出來,用個比喻就像是鋼彈的戰損模型,賦予了作品真實的重量。
其中作品探討的共通點在於時間,一方面是人工製造出的歲月流逝感、生鏽、灰塵、破損等,另一方面作品被停滯在「臨終」前的片刻,這些裝置作品設定一段時間內會重複啟動與關機,像是哈利波特裡的照片,永遠重播當下的片刻。
我不確定有多少人注意到,但是有兩個我個人發現的、非常迷人的細節,一樓的兩件掛壁作品布置,像是受到太陽照射般,光線在壁面打出漂亮的斜角光影,這當然是不合理的,藝術品最該避免自然光的破壞,這些是用投射燈製造的氛圍,色溫或是角度難以看破,自然的讓人進入情境之中,然而卻不若自然光會遷移變化,一直保持一樣的入射角,彷彿時間真的被固定在午後夕陽從窗外照進的片刻,在暗室中格外顯眼。
另外一點與其說是細節,倒不如說是巧合,二樓的部分是于軒較早期的作品,有一系列以蝴蝶被支解為標本,用以展現殘缺的生命(是有導覽到,具體怎麼說的就忘了),而就在這作品的背後、隔著牆的展廳外的走廊上,是數隻飛舞的蝴蝶作品,對比黑暗的展廳,陽光充滿的廊道給予蝴蝶很棒的生命力。
問過于軒說牆外的蝴蝶並不是他的手筆,但卻是給觀展人很棒的彩蛋。
三樓的日常中止沒有包含在早上的導覽活動中,但依然值得一看,也同樣回應著時間中止的課題。
日常中止包含國外六名不同的藝術家,各自對於中止的時間做出不同詮釋,其中的共同性或許是作為主體的人物的缺席了吧。
由於是連動到下午的live podcast內容,詳細關於作品的分析留在後面繼續。
下午的live podcast主要是與藝評人 莊偉慈的對談,關於兩檔展覽的延伸,包含到「日常」以及「時間的中止」,在台下當觀眾有點像從後台看表演的感受,內容本身我就不多談了,畢竟之後還會上架。
在事前看活動內容時,看到日常中止的簡介中提到哲學家、活著與死亡、時間,這不就是在說「向死而生」?很好,這很存在主義,於是前幾個禮拜就複習了一下海德格。
當然哲學什麼的,一點邊也沒帶到......廢話,是有Q&A時間,但也不可能提這種問題,也沒能力當場整理出來,於是就來寫這篇摟。
「向死而生」是出自哲學家海德格的巨作「存在與時間」的概念,書中討論到萬事萬物都無法逃避的中止—「死亡」,以及該如何面對,其中對於死亡的的解釋有兩種,一種是所有存在都必須面對的、隨著時間遷移的改變,人會新陳代謝、物質會腐朽老化,最終都會迎來時間中止的那一刻,這是肉體的死亡;另一種則是稱為「本真的死亡」,試著想像一種狀況,當人還在、事物依舊,但對你而言一切的一切都不再具有意義,或許是迎著日出回家的社畜、還是得知自己罹患絕症的那刻、又或者就只是個該死的普通日子,身體還存在,但對事物再也產生不了任何感受,這是精神上的死亡。
尼爾在過程中歸納出的兩種「日常的中止」,不也巧合的對應到兩種存在的死亡?災害導致的末世形同形式上的中止、人們的撤出形同主觀意義的懸置,所以我會覺得「日常中止」呈現的,就像是一種直視社會狀態的死亡,以及面對該如何重生的思考。
存在(being)從來不是靜止的狀態,而是作為動詞使用,是一種積極的哲學,若是不懂得生,那就淪為虛無主義了,不過在此之前,我先退回來討論關於「日常」的部分。
海德格師承自胡賽爾,但與其師一個重要的差異在於「現象學的轉折」,這麼說吧,在此之前的哲學主流認為,在現實以外會有一個客觀存在的「本質」或是「真理」,著名的例子要從柏拉圖的理型開始,而到了海德格開始卻提出不應該區分主觀或是客觀,而根本就是同一件事,我們存在在現實中,現實又造就了我們,一為全、全為一,該討論的並不是一件事存在與否,而是置在什麼情境下討論這件事。
舉個例,作為live podcast的現場觀眾,我們是存在的嗎?對在場的人,當然。而對於日後聽著音檔的奶粉們呢?存在與否已經意義不大了吧。
現在筆戰常被提及的,不要去脈絡化不就是這樣,一旦剝離了作為存在前提的情境,確實能簡潔清晰,但就如同跑到火星的曼哈頓博士一般,一切不再有意義。
在live podcast過程中尼爾有提出一個問題,關於「日常」是甚麼?這邊我給出一個暫時性的說法,日常就是作為存在展開的「情境」。
延續前兩部分的說法,「日常」是情境,而「中止」是死亡,情境是不會死的,死的是再也回不去的主體,「日常中止」展出的作品幾乎都是存在主體缺席,空餘情境的景象,也就是赤裸裸的展現—你已經死了。
面對死亡後,該思索的只能是如何生,這也正是存在主義的核心所在,但礙於篇幅,剩下來點幾幅我有印象的作品好了。
猪瀨直哉、元田久治
這兩位的幾幅作品應該最讓多數人映象深刻,無他,誇張的畫面表現力,同為寫實風格,我想甚至要比樓下的于軒更具真實感,細看的話于軒明顯刻工更高,但像是元田久治的一幅歌舞伎町,直接給人強大的印象感,果然作品大就是有優勢。
而猪瀨直哉的聖母頌一作,畫面以外的有趣之處在於,乍看是蓋在山谷的摩天輪,實則是被自然包裹的的人造物,細看山壁會發現露出的大樓與電線,像是被有生命的大自然吞去一般。
智海
智海的作品,或許是相對表現力遜色的,但卻是回想起來最讓我能共感的,幾幅像是泛黃相片的風景,描繪的是逝去的香港日常,沒有任何末日光景,卻是真真正正回不去的舊日情境,那些描繪末日殘破地作品是物質上的反思,而訴說往日回憶的......嗯。
前面在回應時,我給出的是暫時性的說法,而我真正的答案,日常是「那個停留在過去的自己」。
因為停留,時間的累積造就日常,當活在日常裡,不也就是沉溺在習慣與熟悉之中?
日常的中止不只是終止,而是存在的開始。
這不在官方活動中,但美術館本身才是來到「毓繡」時最精采的藝術品。
作為不太夠格的空間領域從業人員,這次大概是我時隔多年的出遊兼建築巡禮,就我不怎麼專業的視角,在「毓繡」的園區各處大量的細節處裡還是讓我跑了整天。
然後我已經沒勁了,剩下貼照片吧。
*本文所舉哲學理論僅為非專業理解
*參考資料:紀金慶 哲學好好玩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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