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離婚之路（二）崩潰與心軟

前天是提離婚的第六天，我崩潰了。

我一直以為我不會崩潰，因為我早就想分手了。

要不是意外懷孕，我才不會嫁給他！

這是我一直跟別人，也跟自己講的一句話。

但前天，坐著火車，聽著這集「關係結束後，成為更好的自己」的分享，我就止不住淚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眼淚就是一直掉下來。

是對於未來的擔心與害怕嗎？是對於這段關係的不捨嗎？是在氣自己讓事情走到這步田地嗎？是因為家人早上的那則訊息嗎？

回家路上，媽媽打來，說了一些關心的話。我知道她是好意，希望我們想清楚再決定，而不是「這麼突然」。我哭著對她說：

這不是某天早上起床，一個念頭跑出來說：「噢，受不了了，離婚吧。」就離婚。這是這五年來，我每天都在想、在體驗的事。它不是一個瞬間，而是每天的日常。

媽媽著急地解釋她沒有要勸和，也沒有要怎樣，就只是在想「你有沒有想過對方的感受？」

那我的感受呢？

這五年來，我只看過對方掉一次淚，那是第一次提離婚。我從沒聽他說過他好「難過」好「沮喪」好「開心」，從來都只有好「累」好「爽」好「煩」、「還好就那樣」。他的感受？我也想知道，但他不跟我說啊！

她又補一句：「那你怎麼確定小孩跟你一定會比較好？」

媽媽這通「關心與擔心」的電話，卻只給了我被懷疑、被否定、被挑戰的感受。也許是因為，我的內心的確也還沒有100%的下定決心。一掛上電話，我就去廁所蹲著大哭，像回到了嬰兒時期。

晚上，兒子才藝班下課後，他接孩子回家，在桌上放了三個巧克力，說：「這個⋯⋯你可以吃。」

當下我的心好酸。為什麼呢？為什麼從不過節的你，卻會在七夕買巧克力給我呢？是因為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嗎？這五年來都不做的事，為何要等到太遲了的現在才做呢？

看著他與孩子玩遊戲王卡，瞬間又湧出「還是，就這樣過下去呢？」的想法。

孩子與他睡了以後，我本來打算約朋友去喝到醉。但他很聰明，看出了我的意圖，並且不打算陪我逃避做決定的責任。他要我試著釐清自己的想法與感受，我當下還無奈地想：「我就只是想喝醉大哭一場，不需要再來第三個人給我建議！」

約喝酒失敗後，我只好將自己埋首在工作裡。忙完後，我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讓眼淚不斷順著臉頰滑落。

昨天起床去運動時，滿腦子都在想「離？不離？」

提的當天明明很豁達，也很期待接下來可以認識怎樣的人，隔天就衝去找律師付了兩萬元，雙方父母也都知道了。

現在才踩煞車，還來得及嗎？

但就像當初結婚一樣，如果原因只是「頭都洗一半了」，會不會真如媽媽所說，其實太衝動了，幾十年後，我會孤單地後悔當初放開了這雙手？

下課後，他在家，我們又談了一次，這次沒有高昂的指責、翻舊帳、尖酸的質疑，就只有平穩的聲音，與對視的眼睛。

他在沙發上，我坐在地上，讓他知道，我今天沒有要壓過他。他說出了一點心情，表示：「很難過，但也尊重，但想到沒辦法陪小孩成長，就很遺憾。」我也承認，如果只是為了自己的開心，要強迫小孩面對改變與適應的壓力，我會很愧疚。但如果只是因為這樣而放棄離婚，問題仍然存在，就沒有意義。

你願意做出怎樣的努力？

提離婚後的這一週，我才發現，我之前真的把對方逼得太緊了。

我的手機裡有登入他的Google帳號，收到什麼email、YouTube他看了什麼影片、Drive裡工作的excel表格，全都一覽無遺。說好聽是為了要幫他打理生活大小事，但不僅沒給他隱私，也剝奪了他成長的機會。提離婚後，我登出了他的帳號，讓他自己決定要刷哪張信用卡，講話的口氣也客氣了。

我發現，這才是我想要的模式。我終於不是他的媽媽，而是他的伴侶。我不用再事事為他煩惱，不再認為他「應該」要為我做什麼，他也會詢問我的意見，互相說請，謝謝，對不起。

愛情裡，我們只剩下承諾（錢），但沒有激情與親密。我向他解釋，這樣的愛，叫做空虛的愛。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要講什麼，那可不可以每天抱抱一下就好？」

他於是試著向我訴說碰到的客訴，我敞開手表示，我就是你的樹洞。晚餐時，我們聊了很久的天（雖然大部分又是在聊車），並單純地為了美味的一餐感到感激。

就這樣，我們決定，再試一下下。

本以為這個系列會寫好幾篇，記錄一下離婚但同居的生活所面對到的困難，沒想到第二篇就結束了！但那兩萬塊已經花下去了，律師回覆我說：「你可以留著，以備不時之需。」真是謝囉。他聽到不能退費，也沒有責怪我幹嘛這麼衝動就跑去諮詢簽約（我還沒怪他細節都沒談好就跑去跟爸媽講咧！），甚至還替我分擔一半的費用。看來我們真的就是一個蘿蔔配一個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