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告訴我『我是亞斯。』」耳邊響起她的拜託。
我告訴她,
她不需要特別去證明自己是亞斯的身分也可以找到方法,
但有了這個身分卻可能會讓她為自己的人際關係更加設限,
「我覺得如果我是亞斯,都可以解釋得通了。」她平靜的陳述充滿懇求。
她聲音的平靜與懇求的落差讓我很難過,
感覺她真的真的很想找個定義,
然後才可以放心不再逼迫自己假裝成別人。
似乎必須有這個身分,
才可以不再責備自己曾經因為不理解而傷人。
明明是這麼顧慮其他人的心情,
為什麼想要一個「不懂他人」的標籤?
我曾經一直是同儕口中的怪人,
除了自己在向他人描述想法的溝通困難外,
我常常與他人的感受不在同一條線上。
其他人覺得難過高興的事情,我沒什麼情緒起伏;
我熱衷與低落的事情,其他人也不在意。
但我想要朋友,為了融入群體,
我假裝自己跟其他人一樣有感覺,
假裝自己跟其他人一樣有興趣,
假裝自己跟其他人一樣無所謂,
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真實藏起來,
直到我藏到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感受。
我發現當我假裝自己不生氣、不傷心、不開心假裝得太熟練,
演著演著,漸漸的都只是扮演,
然後扮演某個角色的生活讓我感到無聊透頂,
對於自己的存在也覺得沒有了意義。
只覺得太多冤枉、太多委屈、太多不服氣,
我都演得這麼多了,我仍然沒有感到與人共鳴。
「假裝不是自己,我得到了無意義感跟無歸屬感;那麼如果我就直接展現我自己呢?我會得到什麼?」
在讓自己鬱悶的道路勇往直前了幾年後,
我突然想試試看另一邊。
我開始直白的表達自己不理解--誠實的詢問、追根究底的去學,
表達自己的沒有興趣--無顧慮的離開、選擇契合的朋友。
我發現當我開始接受自己的真實,
我變得更能接納他人對自己的各種評價。
「噢~我不覺得他這樣怎麼了啊~」我笑。
「你就亞斯啊」A說。
「如果你要討論的話,我覺得要客觀拉出距離看。」我說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你本來就跟一般人不一樣。」B說。
我現在也仍然時常會聽到這些話,
聽到這些話時,也仍然感到自己被推開,
在我試圖去理解的時候,
被直接的以「你本來就跟我是不同族群的人」推開,
似乎比「你不懂我」的抱怨推得更加斬釘截鐵。
從前我會感到很難受,
但現在我能接受對於其他人來說我就是與他們不同的區別,
他們只是在描述我們的想法不同,
而且可能對於我們不同感到挫折而帶有情緒。
我雖然沒有特別接受過診斷,
但這並不影響其他人怎麼認定我。
我並不需要特別被某個權威標籤、定義、分類,
其他人還是會自行由他們的感受與經驗來定義,
這也不是什麼很委屈的事情,
為了方便理解與進行任務,
人的大腦本來就會自動進行認知分類。
那麼如果事實上我們就是不同,
我想這表示著我必須發揮不同的功能。
在故事的最後一頁,奇諾對伊瑪說了一段話。
這也是我曾經感到怎麼做都沒辦法的時候,
我得到的一段很有力量的話,
從我的母親、教授、朋友、個案、書籍分散的訊息總結而來--
透過玻璃看火你可以很安全,更能清楚的看見火。
也許感受不到反而才能讓你看到更多情緒。
伊瑪,你不奇怪,
你只是特別溫柔,
溫柔到忽略不了任何一個人的微小感覺。
我意識到那些無能為力的事情,
換個使用方式也許就是天賦所在;
我意識到我必須要展現自己的真實,
才有機會讓我能與同樣感受的人互相看見;
我意識到那些格格不入,
只是需要找到屬於它的地方;
我意識到錯誤的選擇也不是恥辱的黑歷史,
而是更加深刻、讓我看見自己想要什麼的經驗。
所有的掙扎都不會浪費,
甚至如果沒有經歷偽裝的掙扎,
我也許不會意識到我多麼在意真實相處與偽裝相處的互動差異。
如果沒有經歷過無意義感與無歸屬感的孤單茫然,
我也許也不會對現在的各種對待感到充滿感謝與幸福。
標籤化確實有其方便的地方,
可以讓我們迅速知道對應的解決方式。
但比起讓其他人為我們下定義,
它更適合根據我們自身經驗自然形成自己的答案。
慢慢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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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這篇故事以前雖然貼過,不過沒有特別講很深。
這次有感而發決定再講一次XD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