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恩在《科學革命的結構》描述了世界觀之所以改變,在於科學典範paradigms)間的移轉。科學隨著典範移轉,產生了新的信念、新的理論、新的方法與新的標準。從亞里斯多德、托勒密系統、牛頓物理學、愛因斯坦物理學及量子力學,世界觀便是隨著這些典範移轉而改變。但是,世界觀難道全權由科學典範所主宰嗎?沒有科學難道便沒有了世界觀嗎?科學「應用」是近代的產物,但是科學的「思維」卻由來已久。若說科學是一種解釋世界的方法、一種思維的方法(重視邏輯、因果),那麼便如同哲學的起源,思考由一到多、idealism與realism問題的傳統。如何思考才是決定了世界觀如何存在,而科學的方法思考,其背後是以數學為基礎、以實驗為手段來解釋世界。但正因為科技產品大量生產以及模矩化,此單一、可控制的結果,恰巧反映自然並非以數學為基礎,因為在自然中任兩片葉子,其葉脈都是獨一無二的,自然沒有完美無缺的圓、沒有完美筆直的直線。自然,或者說世界並非以科學典範為主宰,既然典範來自思考,那麼是否表示每個人的思考不同便有了不同的典範與世界觀?那麼典範之所以使我們如此思考的原因又是什麼呢?
典範,是一種思考的信念。例如:金錢的概念是無形的,但是我們之所以認為金錢有價值,是因為我們都相信金錢具有買賣的功能。而典範移轉,代表的則是原先的典範、信念出現了某些異常現象,而無法再以現有的典範解釋、理解,此典範不再成為人們思考、行動的出發點。例如:從地心說轉向日心說。其使用的相關概念也隨之改變,例如:牛頓物理學與愛因斯坦物理學對於質量有不同的定義與使用。孔恩認為典範與典範之間是不具累積性的、非線性的、不可共量性的(不可比較),因為典範與典範之間的基礎不同、理論與理論的假設(假說)不同。雖然看似都能解釋同一個現象,但是其理論的核心、結構並不相同。典範之間真的不具共量性嗎?什麼是思考與思考的共量性呢?
典範與典範相同的地方是,皆是在語言的基礎上思考(或者說思考離不開語言),而語言的思考,所影響其思考的是如同海德格所說的「前結構」,我們都是被拋進某個結構(文化、歷史、語言、傳統)之中的個體。文化便如同前結構的典範,其形塑、影響了我們所相信的世界,天生決定了我們思考的方向與方法,但是否因為相同文化的前結構,其思考結果便皆是相同、皆是被決定的呢?從目前世界是多元文化並存、具有多元價值思考的結果來看,前結構是能夠經由某種過程而獲得創發或移轉的。文化的典範如何移轉呢?何謂文化的典範呢?
首先,文化適用孔恩所說的「典範」概念嗎?科學典範,是由一群科學家所組成的社群所決定,文化是否也是某種社群所決定的呢?政治、權力等皆或多或少會影響科學、文化典範的形成,但是其背後所受到更大的影響是─「真理」。是真理決定、保證了此文化具有跨時空性、跨歷史性的存在。當某個文化具有真理時,其真理自然會向我們顯現、向我們提問,並給予我們答案,此文化是有生命力的、有意義的。因此文化的典範是彼此獨立的,在其典範中自有其生命力與意義,而文化與文化之間也具有某種「文化際」跨越的可能,其可能在於,我用我的文化去理解你的文化,雖然不必然百分之百的理解你的文化,但是卻是在不斷的不理解過程中獲得理解。
對比孔恩的科學革命的階段,我認為文化的典範相較於科學的「確立典範時期」;問題、事實、解答皆是受到定義的。文化的典範更像是出現在「前典範時期」,文化為某時代最具代表與原創的東西,最具代表表示其文化具有反映當時前典範的理解,例如:一幅畫用許多隱喻的方式描繪,便反映了當時的社會脈絡。原創表示其文化具有跨時代的價值,因為價值的創新不同於原有的價值,當原有價值消失時,因有不同於原價值而得以有保存、甚或跨時代的可能。文化革命的典範便是在這種似曾相似,卻又與眾不同的過程中發生,使其具有跨時空性、跨歷史性、跨語言性的可能。
若說跨時空的文化具有真理,那麼是否此文化所有人皆接受?因此有文化際的可能。高達美說:「經典向我對話(提問),而非我向經典對話。」文化向我對話,而非我向文化對話。當我們接觸跨時空的、如同古典般經典的文化時,例如:原住民的傳統文化。便能夠獲得不同於前結構的我(海德格說的存有),除了價值有「視域融合」的可能,更重要的是在此一與不同文化接觸的過程所產生的辯證關係中,讓我們因此獲得了更寬廣的視域,而有接近真理的可能。文化的典範是在不理解中不斷理解、詮釋的過程,如此文化才可能細水長流的流傳下去。
2017/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