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鄉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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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火車將她送進大學裡。大學裡，同學們從島嶼南北各處匯集於此，各種細微差異的閩南腔也多了起來。

然而，她的淡淡口音更常引起「妳是大陸人」的問句；特別是在她上台報告，緊張的時候，口音更加暴露，當然她自己在當下從沒注意到。

口音這件事，就在繁忙學業和各式青年學子緋聞之中，淡隱下去。

一直到出國留學的前夕。

學生會會長和幾位幹部，好心地邀請她和一群即將前往的準留學生們，在某大旁邊一家滬菜餐館吃飯，講講注意事項，要帶什麼，要辦什麼。

滬菜，對她來說，在那時的台北挺稀奇；一般粵菜、川菜、湘菜、浙江菜館子她見得多。

一群年輕人的互動漸漸熱絡了，菜單拉開，大家感興趣點起上面一道道菜。其中，上海菜飯引起她的興趣，不假思索立即點了。

菜飯一送上來，小桑忍不住輕笑了出來。學生會長聽見她發笑，以為是因為他講的笑話好笑。

「啊，不是的，」小桑解釋，嘴角捺不住一抹別人不懂的笑：「我說這菜飯，不對啊。」

「怎麼個不對？」會長問。

「上海菜飯是用青江菜做的，哪裡是高麗菜。這家上海菜一點都不地道。」

「可是，既然這家說它自己是上海菜，那上海菜就是這樣。」會長有點魯莽地說，小桑聽在耳裡只覺得他有點蠢。

「菜飯就是用青江菜做的，沒別的。這家餐館有點在唬弄人。」

「妳很懂喔？妳在行啊？妳家上海人啊？妳說話有口音。」莽撞的連三問，毫不客氣飛向小桑，敲醒了小桑心中的那座警鐘。

「沒，就是以前吃過。」小桑淡淡地說，菜飯話題就此打住。

熱騰騰的青椒肉絲香氣，把小桑的思緒喚回了當下。

「好香啊。」小桑的食慾被熟悉的家常菜喚醒，拆開了免洗竹筷。

「好好吃喔。」賴湘婷大口咬下了她的炸排骨。

小桑夾了一箸炒軟的青椒絲和熟嫩的豬肉絲，送進口中，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

「好吃。這口味不是台灣菜。可是『新台北』的老闆不是台灣人嗎？」小桑好奇地問。

林貞莉掩不住地八卦一笑，低聲道：「這可是有故事的。」

小桑來了興趣，興奮地壓低聲音問：「什麼故事？說來聽聽。」

「我們上次去過大道以西的那家『魏廚』（Wei’s House），記得吧？」

「嗯，記得。」小桑想起那次點了一鍋海鮮火鍋，吃完讓她鬧肚子。

「『魏廚』的老闆和老闆娘是大陸人。」林貞莉說，小桑想起那張菜單上的菜色，的確是八大菜系其中幾系的大雜燴。

「嗯，看得出來。」小桑道。

「好多年前，『魏廚』先開店，生意非常好；過了幾年，『新台北』在這裡開張了。然後，聽說『魏廚』老闆娘和『新台北』老闆好上了，帶著秘方私奔到『新台北』。」

小桑聞言，忍不住多打量一眼『新台北』老闆的前禿頭。「你說這位老闆？」小桑忍不住詫異多問一句。

「好像是，或是他的哥哥。」

「難怪，這道青椒肉絲的口味……」小桑心中了然了什麼，忍不住好笑。

晚上六點，研究生辦公室裡正熱鬧。教授早就在五點半多回家去了；印度籍和斯里蘭卡籍的研究生回家煮咖哩雞，美國研究生很早就閃人了。剩下的，就一群華人研究生和博士後。

他們一天帶著兩個飯盒來辦公室，一個當中飯，一個當晚飯。現在，正是晚飯時分。

林貞莉的二十四吋桌機螢幕正播著當紅的《甄嬛傳》。她慢慢吃著自己做的滷味，旁邊還開著一盒韓國海苔；小桑則捧著一碗蝦仁蛋炒飯，拉了椅子坐在她旁邊。兩位女生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劇。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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