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之華，芸其黃矣！——凌霄花粥

很多年前，家裡園子種了一棵凌霄花，想說是爬藤類植物就跟小金櫻（台灣原生種野薔薇）種在一起共用一個棚架。每年到了初夏，凌霄花就會垂墜下一枝枝絢麗鮮妍的橘紅花簇，煞是明媚可愛！

花奴先生是個花癡，以前只要是沒種過的花，就一個勁的往園子裡栽，種了幾年竟然越發沒有消息。直到路經別人家，看到開得燦爛的凌霄花，才猛然想起已有好多年沒見過自家的凌霄花開了。

一、評價兩極的傳統名藤

凌霄花，是中國傳統園林四大藤花（紫藤、凌霄、忍冬、葡萄）之一，附木而上，高達數丈，故曰凌霄。自古以來，凌霄花就有好壞兩極、褒貶不一的評價，有人譏諷它必須依附奇石、古木、棚架等才能「得勢」，故又被稱為「勢客」，成了趨炎附勢的代名詞。如唐朝詩人白居易便有一詩譏諷凌霄的不能自立，不過偶然間因攀附權貴而得勢，用以告誡世人切莫為了眼前利益學凌霄攀附高位，最終也將因樹倒而自取滅亡。

有木名凌霄，擢秀非孤標；偶依一株樹，遂抽百尺條。

託根附樹身，開花寄樹梢；自謂得其勢，無因有動搖。

一朝樹摧倒，獨立暫飄颻；疾風從東起，吹折不終朝；

朝為拂雲花，暮為委地樵。寄言立身者，勿學柔弱苗。——〈有木．其七〉

卻也有人讚嘆它志向高遠、有凌雲之志，清人李漁評價凌霄花就說：「藤花之可敬者，莫若凌霄。」而宋代詩人更是經常歌詠它依附在松樹之上，如陸游的〈詠凌霄花〉：

      庭中青松四無鄰，凌霄百尺依松身。

      高花風墜赤玉盞，老蔓烟濕蒼龍鱗。

      古來豪傑人少知，昂霄聳壑寧自期。

      抱才委地固多矣，今我撫事心傷悲。

這首詩如果只看主旨，會覺得無非就是詩人借花抒懷，抒發壯志難酬懷的憤懣與自傷之情。但如果跳開這一層意涵，會覺得攀附松樹的凌霄花還挺美的呢！松樹本就岸然挺立、無與之親，唯獨凌霄花願意百尺纏綿與之攀附，這柔媚的意象豈不就是「菟絲附女蘿」的美人常伴英雄？不僅讓滄桑乾枯的松幹多了份潤澤之感，也讓松樹彷彿開花一般有了豪傑志士少見的柔情啊！

特別是「高花風墜赤玉盞，老蔓烟濕蒼龍鱗」一聯，讓人覺得既蒼勁又華美又悲涼，儼然就是詩人心志的自畫像。「高花」與「赤玉盞」(指紅色如杯盞的花形)指的都是凌霄花，喻才華遠高於一般人的有志之士，然而一陣狂風吹來(象徵惡勢力)卻讓如此華美高標有若赤玉盞般的花朵(理想)摔落一地；此外，風雨之中，凌霄盤曲遒勁宛如龍蛇遊走的老藤與松幹蒼勁的龍麟緊緊纏附著、穩穩矗立著。清代的曾國藩對此詩句深有所感，便以書法寫了對聯，作為心境的自況。

正因為凌霄老幹蒼勁虯結，配上色豔型美的花朵，雅豔兼而有之，是庭園中常見的觀賞植物。明代王世懋《花疏》云：「凌霄花，纏奇石老樹，作花可觀，大都與春時紫藤皆園林中不可少者。」這蒼勁兼容雅艷的氣象，也成了歷代畫家喜歡描繪的題材。

二、常用的婦科藥用植物

凌霄花，也是一帖藥用植物，花、根、葉都是傳統的中藥材。醫書說凌霄花性寒，有行血去瘀、涼血祛風的功能，是常用的婦科藥物，主治月經不調、經閉癥瘕(ㄓㄥ ㄐㄧㄚˇ女性盆腔內生殖系統發生腫塊的一種疾患)、產後乳腫、皮膚瘙癢、痤瘡等病症。凌霄根煎湯也有利於減輕風濕性關節痛。

然而「女科多用，孕婦忌之」(《本草備用》)，也就是說凌霄花雖是常用的婦科藥物，卻不利於孕婦。加上凌霄花的花粉有毒，不宜直接嗅花。明代王象晉《群芳譜》記載：「鼻聞傷腦，花上露入目，令人矇。孕婦經花下，能墮胎，不可不慎。」 不僅聞了會傷腦、仰視滴到凌霄花的花露還會讓人瞎眼、孕婦吃到凌霄花還有可能流產，因此，凌霄花又被稱為墮胎花。但其實如果懂得善用，凌霄花是對婦科相當有助益的藥材，以下就介紹一道藥膳：

三、凌霄花阿膠粥 食譜

材料：凌霄花、阿膠5g、糯米半杯、紅棗、紅糖適量。

做法：1.先將凌霄花摘去蕊，備用。

         2.再把阿膠同糯米煮成粥，起鍋前加入凌霄花，再加入紅棗、紅糖調味即可。

療效：適用於血虛之經閉，面色萎黃。

四、荒年的饑饉之花

最後一提，關於凌霄花最古老的文獻記載，是出自《詩經》的〈小雅．苕之華》：

      苕之華，芸其黃矣。心之憂矣，維其傷矣！

      苕之華，其葉青青。知我如此，不如無生！

牂羊墳首，三星在罶。人可以食，鮮可以飽！

這原是一首描寫荒年，人為饑饉所困的悲歌。凌霄花古名為苕，這首詩是透過苕花的生機暢旺(花開得那麼黃艷、葉子長得那麼茂盛)，反襯出人為飢餓所困、找不到出路，人不如苕花的慘痛心情。當時的人應該還不知道苕花可以療饑治病，如果知道的話，或許不致如此傷痛絕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