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加坡議場內和執行長的對峙,我是真的豁出去了,時間上剛好遇上我在思考前途走向的時候。當天的非預期遭遇,讓我興起了不如歸去的念頭。回到紐西蘭後,我也紮實的沉思了幾天。
我再三回想當天對話內容,越想越覺得執行長的人格有點偏執,要不就是他對我有成見。若我將來必須和他密集互動,很難想像我能存活多久?
但是,不論是哪一個原因,我都不認為,我應該因為他的緣故提出辭呈。反而,有必要對總部董事局提出申訴。試想,若自己都不願為自己,去追求真相,會有其他人為我去做嗎?
不論結果如何,我都有必要讓總部的人清楚,我和執行長對話的第一手真相,就算不為自己辯白,也須為我的團隊成員和我市場上的夥伴做最後的努力,讓總公司權責人士得到正確的見解。
再說,我若是對公司失望,是不是也該在放棄之前,盡全力弄清楚真相?我心裏想,這麼一位狂妄的新手執行長,我不太可能是唯一的「受害者」吧?老實說,我對這個判斷並沒有十足的把握。畢竟,我的狀況在集團內,確實也是個異數。
可是,話說回來,我都已經做最壞的打算了,我的掙扎會帶來更糟的狀況嗎?如同既往,相信我的決策風格會幫我再度做出決定的。
發電郵給集團主席幾天後,就接到主席秘書回信,要我最快速度親自飛去蘇黎世一趟,主席要和我親自討論事情。
抵達瑞士之後,很快就得知新任執行長已經被辭退,理由是試用期內,勞資雙方互相認為不適應,因此解除原先的聘任協議。其實,真正的內幕和我推測的相去不遠,而且,最大的反彈聲浪是來自美國。總之,他的離譜行徑是沒法遮掩太久的,也必然的注定了他的極短命任期。
於是,董事主席就理所當然的回鍋再任執行長,盡快修補那位短命新人遺留下的傷痕。見面時,這位義大利籍的回鍋執行長先是取笑我,寫信給他是想申訴還是要辭職?怎麼語焉不詳的。他如同昔日那般,習慣語帶意大利式幽默。
既然他單刀直入,我也只好趁機模清楚一下我該如何走下一步。我把問題藏在閒聊裡,就從大亞洲市場的現況說起,說到我離開亞洲機構的日常行政已經超過四年,新加坡那一位總負責人也做得不錯,相信總公司對亞洲的整體表現應該是滿意的才是。
他微笑的回答:
「是啊!一切都很不錯,尤其你們北邊的幾個市場。說說你吧,你不也天天開心愉快,如願的陪伴你的家人。同時,我們也幫助你拿到了碩士學位,你開心嗎?」
我感覺老朋友的閒聊,就是令人輕鬆愉快,但他畢竟是頂頭上司,我還是得拿捏分寸。也隨時提醒自己,不忘話題得貼近主軸,我說:
「是啊!這得謝謝您的強力支持,我隨時謹記在心,絕不可以搞砸而讓您下不了台。不過,讀書的費用是我自己付的哦!另外,這四年的狀態也算是您的「佳作」,在市場負責人的‘’人力資源‘’成本方面,只用了四成,卻達成百分百的貢獻,這豈不高明,您說是吧?!」
他秒回敬我,說:
「你這小子,還好你沒有去西西里島混黑手黨。」
我倆同時爆出一陣笑聲,他繼續說:
「再怎麼說,我對你所做的安排也是史無前例的。你應該能了解,我也有我的風險,我必須對董事局其他人做交代。你們華人不是講究有恩必報?相信你懂我的意思的」
他頓了頓,嚴肅的看著我,說: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必須做出改變了。我希望你回亞洲,幫我證明給他們看,我做的決定是對的。一個資格條件更好的經理人,可以為集團做更大的貢獻。」
他已經破題了,我也無所遁形,必須當場表態。我說:
「我知道,我會這麼做的。可是,我不想回去新加坡。我覺得,東南亞市場的重要性遠不及東北亞,也是時候該做出更積極投資的時候了。」
於是,“香港”這個地名又再度被提出來,主要是着眼在區域市場的運作,它事實上,是把我過去幾年遠距操作的模式,做一個延伸,透過FDI(外國直接投資)方式,做實體的部署,由我具體經營。
這將會是我的職業生涯的另一次躍進,但是從生養我的地方視角來看,只怕會是過家門而不入,轉而落腳香港。原因無它,只因那巨大的市場就在幾公里外邊境的另外一側。
開車行駛新界9號公路往北,過了「上水」之後對著「元朗」方向行進,右手邊平坦郊野幾公里外的遠端,就是高樓林立,形同西方現代城市的「深圳」。我心裡明白,命運的安排,「香港」序幕即將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