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過地獄之路 The Narrow Road to the Deep North
作者: 理查.費納根
原文作者: Richard Flanagan
譯者: 何穎怡
出版社:時報出版
★2014英國曼布克獎得獎小說
★2014 美國獨立書商獎
★2015年都柏林文學獎決選
★美國總統歐巴馬選書
★紐約時報年度選書
★NPR全國公共廣播電台年度選書
★華盛頓郵報年度選書
★經濟學人年度選書
★金融時報年度選書
★西雅圖時報年度選書
杜里戈·艾文斯的父親是鐵路維修工,全家住在鐵路岔路旁,
塔斯馬尼亞島上有許多被人遺忘的偏遠村落,杜里戈所居住的克里夫蘭最荒僻,
居民只有四十幾人,曾是押解人犯必經的驛站村。
十二歲小學畢業,杜里戈成為家中唯一通過學力測驗的小孩,
拿到朗瑟士敦中學獎學金,
午休時間,男孩都在玩來回踢球,
第三天杜里戈看到機會搶到球,腳踢上一個男孩的背,
膝蓋頂著另一個男孩的肩膀,整個人攀向金光耀眼的太陽,
在杜里戈心靈最深處,知道自己的一生就是現在,
可以短暫飛入金黃太陽裡,接下來的人生只是一步一步遠離。
杜里戈十九歲那年,母親肺結核過世,沒見上最後一面,
杜里戈拿獎學金在墨爾本大學學醫,認識家世顯赫的人,以家族成就為傲,
一直到老年才明白大部分是瞎扯蛋,
當時杜里戈愛自己家人,但不引以為傲,家最大成就是沒餓死,
一樣直到老年才明白這是多大的成就。
當時,杜里戈初識財富、榮華、名聲,相較下,自己家顯然是失敗,
在母親過世前,選擇遠離家庭,母親葬禮上,沒掉一滴眼淚。
杜里戈一再重讀 < 尤利西斯 >,尋找在禮拜堂裡曾見過的那道光,
一直想爬上金燦的太陽,陸軍上尉,外科醫生,想抓住萬物初始的那個光。
七十幾歲的杜里戈不明白進幾年為何變成二戰英雄,名聲卓著的外科醫生,
一個時代與悲劇的代表人物,傳記、戲劇和紀錄片的主題。
當年不在意大眾的矚目,私底下卻蠻受用,
現在甚至認同多數批評,名氣只是他人的認知誤謬。
一九四三年初,杜里戈到暹邏打仗,
戰敗成為日本戰俘後,被送去建造鐵路,日本建造曼谷北邊直通緬甸。
杜里戈幫蓋·韓卓克思的戰俘營畫冊寫序文,
說明這條死亡鐵路犧牲多少戰俘人命所換來。
敘利亞戰役開始後,杜里戈是澳洲皇家部隊第七團第二營所屬野戰醫院副指揮官,
其他野戰醫院早已撤離火線,杜里戈接到命令,帶著補給前進戰線的一個村莊。
杜里戈跟三名騾夫在山徑上遇到卡車故障的機關槍手小隊,帶隊是中士小黑賈狄納,
終於到達村落,仍被法軍佔領,澳洲皇家海軍還在重砲轟擊,
法軍無預警地撤退,澳軍進駐。
隔天早上突然戰爭來襲,七五口徑砲朝這裡來,
小螯蝦布勒斯要阿拉伯小男孩趴下,兩人都喪生,
一架敵機飛來掃射,突然被擊落,飛行員跳傘逃生,
公雞邁克尼斯舉起步槍擊中飛行員。
六個月後,啟程去暹邏參與新計劃,
到了新加坡,再行軍到樟宜,樟宜澳洲戰俘營,
兩個禮拜後,這群被稱為杜里戈到 J 部隊坐上火車,平板卡車,步行,
在叢林中,日本軍官宣布幫天皇蓋鐵路。
指揮官雷斯洛夫是職業軍人因此成為杜里戈上司,
蓋鐵路傷害戰俘身體,因糙皮症失掉手指的雷思·威特,失去視力的傑克·倫波,
雷斯洛夫上校死於痢疾,杜里戈成為指揮官,
杜里戈強徵軍官薪水,用來買食物和藥品,也要軍官工作,
此時的杜里戈是兩個人,眾人面前杜里戈,私底下老大,
老大自我犧牲,杜里戈自私自利。
在這環境下,死亡人數不斷上升。
小黑偷了泰國商販一頭牛,一份牛排端到杜里戈面前,
杜里戈知道自己是懦夫,一個依據千人期望,硬被塑造強人的懦夫,
他們是日軍的俘虜,杜里戈則被眾人的期望綁架,
將牛排拿去醫院給重病的人分食,如此傑出領袖又多了一則佳話。
杜里戈在書店遇到一個女人,只交談幾分鐘,什麼事都沒做,連名字都不知道,
但對女友愛拉的需求接近絕望,這奇怪的偶遇,還是跟愛拉說了,
愛拉現在變成陌生人,愛拉的嘰喳以往另杜里戈開心,如今只覺得虛假無知,
特地擦的香水變成臭氣撲鼻,想傷害愛拉,讓愛拉離去。
一分鐘後開始親吻愛拉,杜里戈痛恨愛拉的善良,害怕自己的憐憫,只想永遠遠離,
越是痛恨、害怕、想逃,越死命親吻,
陰鬱情緒消失,幾乎不再想起書店那個戴紅茶花的女人。
基夫姑丈邀請杜里戈到「 康沃爾王 」酒棧一訪,
杜里戈遇到書店女人,基夫姑丈的老婆艾咪。
杜里戈再度來到基夫姑丈的旅館,
基夫姑丈虎背熊腰,大腿厚實,只屬於自己的世界,
旅館、地方議會的代表席次、老婆。
晚上姑丈去參加會議,艾咪帶杜里戈到辛德里街到夜店,
艾咪聊起自己,二十四歲,以前在雪梨百貨公司上班,
搬到這裡後在「 康沃爾王 」認識基夫,杜里戈則提起愛拉,
愛拉按住杜里戈的手,愛拉屬於基夫,杜里戈屬於愛拉,而今晚杜里戈屬於艾咪,
回到旅館,杜里戈被帶進艾咪和基夫的房間,艾咪打開唱機播放,
兩人擁抱,杜里戈手慢慢滑到艾咪的臀部,
艾咪的嘴唇貼在杜里戈的脖子,但杜里戈不敢吻艾咪。
艾咪的媽媽以前叫她艾咪、艾迷(amie)、艾慕( s’more ),艾咪、朋友、愛。
昨晚什麼都沒發生,但什麼都改變了,杜里戈正在墜陷。
艾咪清楚自己被凍結在同一個地方過同一個人生,
艾咪想過千百種不同人生,沒有一種是現在的生活。
艾咪會利用戰爭之便和基夫的寬大仁慈,逃離幾晚。
艾咪在海邊看到所有魚都跟海浪成逆向猛划,企圖擺脫海浪的掌握,
但海浪牢牢控制,隨海浪帶方向,閃亮的銀魚不可能改變命運。
艾咪不敢置信現在說謊易如反掌,
在基夫的嘮叨下,艾咪越渴望杜里戈在黑暗裡的觸摸。
兩人來到海邊,彼此試探中,性愛暴烈又專注。
兩人回到旅館,艾咪還沒跟基夫結婚前懷孕,當時基夫不想結婚,
基夫安排艾咪墮胎,孩子沒了後,基夫反而想結婚,
艾咪以為一切都會好起來,再度懷孕,
基夫認為艾咪耍詐讓基夫娶艾咪,故意懷孕,讓基夫上當,
艾咪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愛基夫,與杜里戈的愛不一樣,
杜里戈不明白為什麼越想要艾咪,自己跟愛拉卻綁的越緊,
不明白艾咪和基夫的「 愛 」,只帶給艾咪痛苦和寂寞,
羈絆程度卻勝過杜里戈能讓艾咪快樂的那種「 愛 」。
杜里戈只要能擠出空檔,就跟艾咪在一起,找到機會就做愛,
然而基夫開門見山,從一開始就知道,
基夫散發的哀傷只有一次,去年夏天基夫姊姊肺結核過世時,
圍繞艾咪的只有沈默、孤獨,以及最最恐怖的死寂。
當時艾咪墮胎後,基夫內疚無比,轉念想結婚,
艾咪當時身心俱疲又迷失,無法正確做決定,
基夫頑固堅持結婚的提議不僅必要且體面,脫離困境的唯一方法。
艾咪打電話給杜里戈,告知基夫已經知道,命令杜里戈回去愛拉身邊,
杜里戈想不到自己會如釋重負,
可以照自己的意思過活,與愛拉共享誠實正直的人生,
自己即將得到自由,不必繼續泅泳在謊言與欺騙的漩渦裡,
事後,杜里戈不明白為何自己脫口說出戰爭結束會回來找艾咪,然後結婚,
這句話等於放棄自由,以及可能奠基於自由的理性之愛,但卻字字真心。
基夫告訴艾咪,有消息指出戰俘已經全滅,
而且有逃出來的戰俘證實杜里戈死在囚營裡,
基夫坐在起居室裡,爆炸和大火讓這旅館只剩下烏黑的樑柱、兩面外牆,
冒煙的瓦礫。
中村少佐身為日本帝國皇軍第五鐵路軍有團的軍官雀躍不已,
英國和美國研究過這條鐵路不可能建立,但日本最高指揮部下令最短時間內建成,
中村的雀躍來自在歷史性任務中的角色雖微小卻重要,
無上驕傲來自自己生命能與帝國及民族的宿命連結在一起。
他們是工程師、士兵和獄卒,代表軍規,
天皇意旨的化身,是規劃、夢想並貫徹計畫的日本魂,就是日本。
但是人數這麼少,苦力跟戰俘卻那麼多,
然而沒有機械,只有品質差到不行的手工具,
戰俘死的死,重病的重病,食物少到不行,藥品付之闕如。
日本軍官以不屈不饒的日本魂、日本榮譽心,即將到來的日本勝利彼此打氣。
古田大佐帶來命令,
第一道命令,因為工程段的坡度問題,路站塹必須拓寬三分之一,
第二道命令,鐵路完成日期要從十二月提前到十月,
第三道命令,送一百名戰俘去支援靠近三塔山口到戰俘營。
牛一樣的大漢,完美的身體肌肉賁張,綽號細漢,
食物配給不足,體重減輕反而凸顯細漢的美妙身體,
細漢身體戰勝瘧疾、痢疾、糙皮症、腳氣病,
淪為戰俘,不喪志,日本兵打不垮士氣,
細漢的工作是在岩石上打洞,日本兵將火藥填入洞裡,炸掉岩石,
細漢提前完成工作,日本工程師就會更新工作配額,
也要求其他戰俘要有相同表現,導致戰俘怨聲載道,
速比濤期到了,日本兵要求更多,要挖路站塹,還要上日班、夜班,
第一天夜班,細漢第一次不支,得到瘧疾,
一個身體矮胖,滿臉斑點的獄卒巨蜥,狂揍細漢,
以前細漢會緊繃身體承受,態度近乎傲慢,現在則像布袋承受,
巨蜥揍完,細漢開始啜泣,身體不再堅定的細漢,自己迷失了,
細漢的魁梧體態消逝,虱子、真菌都找上,
知道自己只剩軀殼,無力阻擋降臨的一切。
小黑一直陪在細漢身邊,卻反感細漢自己放棄,瞧不起細漢,是蠢漢,
但不計代價要細漢活下去,因為勇氣、存活與愛,
不是存於一人,必須存於所有夥伴,相信棄一人於不顧就是放棄自己。
小黑把藏起來的鴨蛋和飯糰分一半給細漢,
半夜小黑因肚子強烈痙攣,摸黑到外面的便所,
半路小黑跌進泥濘路中央,想用力起身,專注力離開肚子,直接拉屎,
小黑忍不住拉了幾次,只好努力清洗自己,
小黑堅信生存之道在於無論多小的事情,都不要放棄。
公雞邁克尼斯每日晨課背誦前一晚背下的一頁《 我的奮鬥 》,
恨是強大力量,也是公雞邁克尼斯的糧食,
公雞邁克尼斯恨所有人,至於自己同胞澳洲人,幾乎一無是處,活該被征服,
許多戰俘早在擔心飢餓、疾病導致的性慾缺乏會一直延續到戰後,
突然看到細漢的陽具大大勃起,其他人大開玩笑,
小黑把一片鴨蛋殼,小心翼翼放在細漢勃起的陽具尖上,
公雞過去打算拿走那片視為折損尊嚴的笑話,
就當公雞手指快碰到蛋殼時,細漢醒了,四目相接,細漢大喊,你他媽的變態,
在眾人的嘲笑中,公雞回到自己臥鋪,
在背包裡摸索《 我的奮鬥 》,發現鴨蛋不見了,
剛剛的蛋殼,小黑頭了蛋,但是已經於事無補了,
小黑會否認偷竊,其他人會嘲笑的更厲害,公雞更恨小黑,除了恨,沒別的。
杜里戈每天早上都要刮鬍子,相信必須為眾人保持門面,
當初離開樟宜時被稱為杜里戈的 J 部隊上千人,將來走時也是杜里戈的 J 部隊,
就算戰事結束,僅剩一人走出戰俘營,精神上,還是千人部隊,
如果倖存者忘記死亡者,生存也不具意義,
為了活下去,必須成為一體,現在,永遠。
杜里戈每天和日本軍官拉鋸上工人數,今天中村少佐甩杜里戈耳光,努力迎下巴掌,
結束時,杜里戈懷疑自己是贏家還是輸家,每天都輸一些,輸掉的是人命。
杜里戈將病患放在跟其他病患一樣靠在樹幹前,
正打算回戰俘營醫院,突然覺得失去什麼,轉頭發現,大雨敲打著細漢屍體。
小黑盡力做好六十人工班的領班,努力跟獄卒周旋,幫忙大家活過這一天,
小黑不認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不相信宿命,
生命得靠一點運氣,不踏錯下一個步伐。
休息後,羊頭莫頓突然一把拉起小黑,
蜥蜴布朗卡西幫忙扛小黑肩頭上的鐵鎚,不是出於同情心,
是跟許多事情一樣,他們是一體的,一個生死與共的有機體與奇怪野獸。
小黑因之前靴子卡在岩縫中,沒了鞋底後,又摔跤,
小黑命令其他人往前走,二十人神奇地健康無恙走在最前面,
押後是跌跌撞撞、有時還得用爬的人,中間是輪流抬病患擔架的人,
最後是身體尚可,卻堅決陪伴生病同伴,攙扶、幫手,絕對不會棄同伴不顧的人。
杜里戈來到霍亂營房做巡房,年輕的牛肉汁貝克是自願當勤務兵,
杜里戈要貝克回主營區,已經做的夠多了,但貝克不離開,因為總得有人做。
另一名勤務兵是約翰·曼納都少校,注射點滴,
日本人尊崇階級,戰俘軍官可以待在營區,還付一點微薄薪水,
杜里戈對階級毫無敬意,不僅徵收軍官薪水,還要求在營區擔任勞務,
杜里戈除了堅持衛生清潔,也強調水分補充,
霍亂疫情已經消退,消退速度與確切跡象顯示來的突然,走得也突然。
畢格羅擔任營區任務,在葬禮上吹軍號,
所有東西都會腐爛,只有自己的軍號是不朽的,超越死亡。
杜里戈要將韓卓克思的素描本燒掉,而貝克則主張留下,讓世人知道。
完事後離去,杜里戈發現泥巴地裡兔子韓卓克思的畫冊,
有點焦,但大體完好,應該是屍體爆裂的小力道讓其從火堆飛出來,
畫冊封面連同前幾頁已經不見,最上面一頁是敘利亞小鎮的廢墟街道,
小黑賈狄納坐在扶手椅上喝咖啡,其他人站在身後,
包括端著保溫餐的小螯蝦布勒斯。
杜里戈突然領悟小螯蝦遺留世間的僅有這個,
杜里戈撿起畫冊,打算扔回火堆,最後一刻,改變主意。
杜里戈和畢格羅在潰瘍病房巡房,
傑克·倫波已經動過兩次手術,第一次截掉膝蓋以下小腿,
第二次壞疽已經吃進殘肢,截肢到大腿較上方,
現在縫合的地方是黑色腐肉跟感染,杜里戈需要再動一次手術,
開刀房是一棟小屋,最大優點是位置,遠離病患和衛生問題,
開刀設備是辦家家酒等級,用竹子、空煤油桶、空食物罐,
以及從日軍偷來的瓶罐、刀子、卡車橡皮管湊合,
消毒箱是煤油桶,手術台是竹床,開刀器具是卡車引擎的不鏽鋼做成,
溜煙泰勒是阿德雷德郊區醫生,
除了跟杜里戈現學的外科知識外,其他都來自醫學課本和耳聞。
溜煙泰勒質疑是否有地方可以切,不管大腿最高處或是臀部,
都找不到綁止血帶的地方,決定用湯匙壓住股動脈,
杜里戈將腐肉清光,成功縫合動脈,手術成功,
但血液慢慢滲出,剛縫上的皮澎起來,開始滴血,動脈縫線應該又脫落,
再次用湯匙壓住動脈,但找不到可以下針縫合的地方,血大量噴出,
最後終於找到,完成後,
抬頭才發現傑克·倫波已經死一會了,大家不知該怎麼告訴杜里戈。
古田覺得韓國軍曹巨蜥很討厭,下令清點人數,要讓韓國軍曹丟臉,
巨蜥點名少了九名戰囚,半小時再點一次,八名戰囚神奇出現,
第九名戰囚沒人承認,於是要領軍軍士接受處罰,
發現第九名失蹤戰俘就是軍士,命令巨蜥帶到閱兵場,當眾處罰,
韓國軍曹越打越小力,中村突然絆倒摔在泥巴土地上,
中村丟臉又盛怒,拿鎬柄揮向軍曹左邊腎臟,原因是對澳洲上校不敬,
巨蜥已經收到處罰,繼續處罰戰俘。
杜里戈看著現場三百人眼睜睜看著三人摧毀一個所認識的人,卻沒採取行動,
而自己似乎認同正在發生的事,自己有了轉變,人類的歷史就是一部暴力史。
中村一小時後經過閱兵場,處罰並未停止,寧願懲罰已經結束,
但自己下的命令,不介入比較好。
在深夜便所裡發現小黑屍體。
公雞邁克尼斯如果當時走出隊伍,承認蹺班是自己提議的,
小黑或許不會死,但可能死的是自己,
當時腦袋只有小黑偷走發黑鴨蛋和嘲笑的蛋殼,
所以不幫助這樣的人,可是也不想小黑因此送了性命,
摸索著背包,撈出一顆鴨蛋,找到蛋的欣慰馬上被言語無法形容的恐懼取代。
當日本大帝國夢化成輻射齎粉,死亡鐵路失去必要性和奧援,
日本工程師和獄卒不是入監就是遣送回國,奴工被解放,
二戰結束後,死亡鐵路迎來自己的死亡,
泰國人任其荒廢,英國人拆解,當地部落住民則將拔起販售。
中村生活在廢墟與廢人中,隨身武器只有一根鐵橇,這是謀生工具,也用來自衛,
地上撿起數天前新聞報紙,赫然發現自己被列在二級戰犯裡,
最後決定維持尊嚴的方法是自殺,
就當下定決心了結自己時,上方傳來悶叫聲,
轟炸過的房間裡有個伴伴女郎,十六、七歲手持廚房長刀男孩,
地上被割喉身穿制服的美國大兵,中村跳進去,殺了男孩,吃了水餃,拿了巧克力,
伴伴女郎從美國大兵身上搜到的五十美元,買了假身分證,搭火車到神戶。
崔相敏只是個韓國軍曹,無權下令處死戰俘,
澳洲律師根據古田大佐到庭訊筆錄指出崔相敏的確是下令者,
古田的證詞讓好幾位韓國與臺灣獄卒定罪,還聽說古田稍後無罪釋放。
崔相敏做獄卒期間,像隻禽獸,以禽獸方式理解這個世界,
但那段禽獸生活也是唯一獲准活的像人的時候,現在默默忍受被判絞刑處死。
羊頭莫頓、吉米·畢格羅、馮·凱斯勒在酒館喝酒,
蜥蜴布朗卡西、小瓦特·康尼、傑克·倫波、螯蝦布勒斯、細漢·米多頓、小黑賈狄納,
這些死去的人也還活在他們之中,
小黑賈狄納的尼基塔里斯炸魚店,好吃的餐點,想解放魚缸裡的魚,像戰俘,
三人酩酊大醉,打碎魚缸,放生所有的魚,
第二晚因自己的行為羞愧,向魚店道歉,
老闆尼基塔里斯先生,希臘老頭,聽著始末,
稱小黑賈狄納是他們的「 哥兒們 」,老頭拒絕賠償,還要請吃飯,
聊天的故事沒有深意,重要的是彼此的交流,也談到夢想的脆弱與美麗。
一九四五年日本和德國投降,杜里戈不斷推遲返國日子,
一九四八年秋天,杜里戈終於決定迎接新的平民生活,
愛拉來接機,三個星期後,酒醉迷糊的杜里戈和愛拉在聖保羅大教堂結婚,
杜里戈對自己婚姻越愧疚,越是辜負人夫和人父的角色,越賣力在公共領域做好事,
婚後第一次出軌是在蜜月回來一個月後,對象是愛拉閨蜜瓊安·紐史岱。
中村認識護士川端郁子,透過郁子,中村在醫院找到工作,
先是看護,後來轉到庫房,獨來獨往卻與佐藤龜也醫生有下圍棋的習慣,
有次中村提起報紙報導一些醫生被指控不施麻藥對美國飛行員進行活體解剖,
中村認為美國人說謊,但佐藤人在現場,戰爭結束,佐藤醫生還是實習醫生,
看護直接將美國飛行員用皮帶綁在解剖檯上,
石山教授發表演說,活體解剖有助獲取寶貴的科學資料,
石山教授切開腹部,切掉部分肝臟,膽囊,部分的胃,切下心臟放上磅秤,
佐藤醫生當時覺得怪怪的,但沒多想,畢竟是戰時,
後來又解剖幾個美國飛行員,一個切開縱隔,一個切開顏面神經根,
佐藤醫生參加最後一個活體解剖上在腦袋開四個洞,
把刀子戳進腦裡,看看有何反應,戰後,美國和日本一樣,想忘記這件事。
佐藤醫生指向另一篇報導,表揚內藤良一的善舉,
內藤是「 日本血庫 」的創建人,買賣血液,賺很多錢,
當時在滿洲國從事活體解剖,用犯人測試炭疽疫、鼠疫等細菌武器,
用犯人測試手榴彈跟火焰噴射器,
但今天內藤先生變成可敬人物,因為美國和日本都不想挖掘過去,
美國對細菌武器很有興趣,有助美蘇戰爭,日本用中國人實驗,美國想用韓國人。
當時那位美國飛行員,為何信任佐藤醫生,照著指示躺到解剖檯上,
因為美國飛行員以為身穿白袍就該救人濟世。
之後兩人不提佐藤的往事,兩人的疙瘩讓兩人越行越遠,
當最後一批戰犯被釋放,中村放棄規避和掩飾,
恢復真實姓名,承認事實,尊嚴過活,第二年和郁子結婚,
兩人育有兩女,次女冬子覺得父親來自另一個世界,
經常襯衫扣錯扣子,忘記繫腰帶,不忍心拍死蚊子,抓到蜘蛛還放生。
中村內心深處也覺得立志做好人有點怪怪的,
虛偽?贖罪?罪惡?羞恥?出自刻意還是無意?謊言還是事實?
一九五九年春天,申請「 日本血庫 」公司的職位,
面試居然是古田,滿洲國的同僚認為「 日本血庫 」用的上古田。
杜里戈受約翰·曼納都所託,拿著勳表和獎章探望傑克·倫波的遺孀,
傑克·倫波夫妻育有兩男三女,倫波太太一直問杜里戈相信愛情嗎?
倫波太太有個朋友認為每個房間都有屬於自己的音符,
聲音碰到牆壁彈回來,從地板升起來,讓房間充滿完美的共鳴,
有天找到一個人,所有一切都變成漂亮的共鳴彈回來,
倫波太太和傑克並不真正瞭解對方,但倫波太太是那個房間,傑克是音符,
現在傑克走了,一切沉寂。
中村得到咽喉癌,因妻子郁子的照顧、陪伴和輕撫,
妻子郁子的美好激起中村的良善,以堅毅與幽默面對病魔,
脾氣變好,體恤所有人,身體逐漸康健,中村收到友川亮尋找昔日長官的信,
中村來到友川亮北海道家,對生命的喜悅但卻也離死不遠矣。
中年後,杜里戈發福,身形碩大氣派,戰後幾十年都處於靈魂深眠狀態,
企圖以連續偷腥、盛氣憤怒、無謂的熱情、高風險的手術來激醒自己的靈魂,
統統沒用。
杜里戈和愛拉有三個小孩,潔西卡、瑪麗、史都華,越愛越疏離,
杜里戈和愛拉夫妻間的關係反映到子女身上,彼此間冷淡與敵意,
杜里戈和老哥湯姆重拾兄弟情,一九六二年二月,湯姆心臟病發作,
湯姆當時和麥奎爾太太,露絲,有個孩子,
賈狄納的人家養大那孩子,法蘭克·賈狄納,
哥哥湯姆的孩子,唯一的孩子,從未見過的孩子,死在天殺的恐怖泰國戰俘營。
為了消化湯姆告知的事,杜里戈走在雪梨大街上,
迎面而來是因為已經過世的艾咪,
杜里戈腦海思緒飛快,刻意放慢步伐,
當向前張口欲言,卻發現彼此已無言擦肩而過,
杜里戈以為艾咪死了,現在才明白,艾咪活著,死的是自己。
艾咪帶著兩個外甥女回到姐姐家,
好幾年艾咪都以為杜里戈死了,直到這幾年杜里戈名氣漸響,才知道沒死於戰爭,
艾咪想著為什麼杜里戈沒有回來找她,背棄諾言,
現在身分高下有別,著名的杜里戈,無名小卒的艾咪,
還有因癌症而即將化為無物的自己,十八個月後,艾咪葬於郊區墓園,
在地底的慢慢長夜裡,唯一還在閃亮幽光的是當初要求陪葬的珍珠項鍊。
杜里戈回到荷巴特近郊,愛拉和孩子們在愛拉姐姐家,
森林大火,杜里戈看著車衝進森林大火中,
愛拉帶著三個孩子赤腳逃離森林大火,最後躲進石棉瓦工具間,
聽到汽車喇叭聲,衝出去大喊,杜里戈下車找到家人,
孩子們看到爸爸對媽媽顯露的真情比一輩子顯露的多。
杜里戈認為與其一頭衝入即將陷入火海的荷巴特,
不如轉入已經燒毀一部分的森林深處,
杜里戈思索著可能出路,退到火頭前一點點,衝破前面花園的柵欄,
車子滑下燃燒的山頭,繞過一個大彎,看到煙霧中警方的路障。
兩個受苦無望的人住在一起,稱不上愛,也不是不愛,一同生活卻未能共享人生,
那是由感情、疾厄、悲劇、笑鬧、心血織成的羅網,
那是婚姻,屬於人類、恐怖莫名的無止無盡,他們是家人。
半夜三點,一群酒醉年輕人撞上杜里戈的車,
杜里戈想起當時中村挑出一百人行軍到附近營區,
杜里戈挑出的百人,等於是被杜里戈判刑,
杜里戈以為會被咒罵,被唾棄,因為這次行軍是邁向死亡,
吉米·畢格羅跟杜里戈握手,感激所做的一切,
一百人都趨前跟杜里戈握手,道謝。
杜里戈感受到自己即將變成的虛無,諸位男士,朝前方行進,向風車進攻,
杜里戈喉頭緊縮,一口氣喘不上,死了。
杜里戈必須睡幾個小時,希望破曉第一個到達集合場,跟昨日握手的一百人道再見,
九個月沒看到的信件卡車來了,愛拉來信附上剪報:阿德雷德旅館悲劇,
「 康沃爾王 」旅館廚房瓦斯爆炸,四人死於火海,老闆基夫·馬偉寧,
另外三名身分不明,據信是兩名旅客和老闆妻子,
法醫用牙齒比對,確信馬偉寧太太過世,
杜里戈不知道這是謊言,愛拉這輩子就只對杜里戈說過這麼一次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