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與薇拉》(04)

今天的天氣依舊悶熱，我騎著摩托車穿梭在台北的街道上，汗水早已浸透了我的制服。陽光從高樓大廈間灑落，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一塊塊移動的破碎鏡片，反射著這個城市的喧囂和不安。我感覺自己好像身處於一場模糊的夢境中，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有些不真實。路邊的招牌、行人的臉孔、甚至是紅綠燈的顏色，都像被蒙上了一層薄霧，模糊不清。

我最近常常會出現這種狀況，就像腦袋裡有個開關被撥動了一下，眼前的一切都會變得不太一樣。有時候，我會突然感覺時間好像慢了下來，周圍的聲音也變得遙遠而模糊，我彷彿置身於一個被抽空的空間，只剩下自己的意識在緩慢地漂浮。有時候，則會感覺周圍的景象變得過於清晰，每一個細節都像是被放大了數倍，讓我感到有些頭暈目眩。我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只覺得自己好像和這個世界失去了某種連結。

有一次，我在等紅燈的時候，看到一個年輕的媽媽牽著一個小孩走過斑馬線。那個小孩穿著一件黃色的雨衣，頭上戴著一頂可愛的小帽子，看起來就像一個移動的小黃鴨。我盯著那個小孩看了好久，突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不真實感，就像我正在看著一部模糊不清的電影，而自己卻身處於這個螢幕之外。我試著讓自己專注於眼前的景象，但那種不真實的感覺依然揮之不去，就像一股暗流在我的意識深處湧動。

「喂，阿海，你今天怎麼這麼慢？已經超時了啦！」耳機裡傳來組長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喔，知道了。」我急忙應了一聲，握緊油門把手，加速朝目的地駛去。我發現自己最近越來越容易分心，常常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而忽略了現實世界。這對一個外送員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我開始擔心自己的工作狀況，也開始懷疑自己的精神狀態。

在一家便利商店門口，我遇到了阿強，一個比我年長幾歲的外送同事。他正蹲在路邊抽菸，看起來一臉疲憊。「嘿，阿海，今天生意如何啊？」他朝我打了聲招呼，眼神裡帶著一絲倦意。

「還行吧。」我簡短地回答，把摩托車停到一旁。我不想跟他多說什麼，總覺得跟人聊天是一件很費力的事情。

「你最近看起來好像有點心不在焉啊。」阿強吐出一口煙，瞇起眼睛看著我。「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啊？」

「沒事。」我搖搖頭，不想讓別人看出我的異樣。我知道阿強是關心我，但他根本無法理解我的感受。我無法向任何人解釋，我所經歷的那些模糊的、不真實的體驗，因為我自己也搞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

「欸，跟你說，最近那個AI伴侶的廣告很夯耶，你有看到嗎？」阿強突然轉變話題，語氣中帶著一絲興奮。「聽說可以自己設定外觀和個性，超酷的！」

「嗯。」我敷衍地應了一聲，腦海中卻突然浮現出之前在手機上看到的那個廣告。一個溫柔的女性聲音，配上柔和的燈光和唯美的畫面，讓人感覺非常療癒。

「我昨天還跟那個AI聊了一整晚，她真的好懂我喔！她會聽我說心事，還會給我一些建議，真的超棒的！」阿強的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好像找到了知音一樣。我看著他的臉，突然感覺到一陣莫名的悲哀。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只覺得自己和眼前的這個人，好像身處於兩個不同的世界。

「我先走了。」我不想繼續聽他說下去，於是跨上摩托車，發動引擎，朝下一個目的地駛去。我再次陷入自己的思緒中，眼前的景象再次變得模糊起來。我感覺自己好像身處於一場巨大的迷宮中，不斷地穿梭在不同的街道和巷弄之間，卻始終找不到出口。我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什麼？我所經歷的一切又是什麼？

我感覺自己的意識好像被撕裂成碎片，在不同的時空之間跳躍，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我像一個遊走於夢境邊緣的旅人，不斷地徘徊在真實與虛幻之間，分不清界線，也找不到歸宿。我渴望找到一個可以安放自己靈魂的地方，一個可以讓我不再感到迷惘和孤獨的聲音，但這個城市，似乎沒有為我準備這樣的空間。

又一個訂單的提示音響起，我拿起手機，點開導航。螢幕上的藍色箭頭依然清晰，像一根冰冷的指針，指向前方，指引我繼續前進。我深吸一口氣，發動摩托車，重新駛入了車水馬龍的街道，繼續在這場無盡的旅程中，迷失、徘徊、尋找，直到太陽西下，直到夜幕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