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生時期,我曾經因為某些特質或身份,而被歧視跟欺負。當時的我不知道該怎麼為自己發聲,也因為身邊的人沒有同樣的特質,因而不被理解。這段回憶在我心中放了好久,每當想起來時還是微微感到激動。今天在諮商時重提這段回憶,我突然發現自己可以分辨當初不當的對待哪些是出於對方個人的選擇,哪些是出於當時的權力架構與社會環境,講一講不知不覺就罵出了三字經(抱歉我不是淑女),並說了下面那句話:
對我來說,寫作的過程某種程度來說也是一種復仇。當年沒能說出口的話、即使說出口也不被放在心上的話,現在漸漸能夠透過寫作被看見。即使當年對我不好的當事人並沒有直接閱讀到我的文字,但我相信這些文字被公開總會有些影響力,總是會有哪個也曾經被欺負而說不出口的人能知道,他不孤單。
在我講出長長一串憤怒的話之後,尖尖心理師回應了他的看見。過去在諮商室裡,我常常壓抑自己的情緒,像是哭泣的時候覺得要趕快讓自己停下來,或是生氣的時候還是要勉強擠出笑容,有時候我甚至會為了哭到停不下來跟心理師道歉。過去我即使生氣地講出一些比較衝動的話,也會很快地反駁自己,說些「其實他也沒那麼壞啦」、「我可能也有錯」之類的話。但這次我生氣就是生氣了,我不再為自己的憤怒感到罪咎,因為我知道其他人遇到同樣的事情,也是會生氣的。即使其他人不感到生氣,我還是可以保有我感到憤怒的道理,這是任何人都不能從我身上剝奪走的。
當年未能好好地生氣,其實對我留下很大的影響。我在過去的好幾年,都相信自己「的確」因為那些特質或身份而比別人差,因此我要求自己在學業、工作、人際跟社團表現都要樣樣完美,甚至會為了一個很小的錯誤懲罰自己。有一說認為「憂鬱其實是憤怒無法向外抒發,而轉向自己的表現」,或許這麼多年來,讓我感到如此抑鬱喪志的原因,一部分來自無法向他人表現的憤怒吧?
現在的我坦然接受自己所有的身份與特質,不管是被歧視的我、身體不好的我、憂鬱善感的我,或是精明幹練的我,都是我內在家庭的重要成員,都是「我之所以為我」的重要一部分。接納了這些過往我認為「不好」的特質之後,我發現自己不再需要成為一個「完美的人」,因為我本身就已經完整,所有好壞都是他人附加的評價,而我可以主動去肯定自己的所有面向。
我曾經非常憎恨自己,曾經希望自己不曾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但現在的我開始感受得到身邊有許多小小的善意存在,生活中總是會有一些小小的發光時刻,值得我好好去珍惜與品味。
我想,這是因為現在的我,已經能夠「愛自己」了吧!過去的我就像一個破洞的水壺,不管旁人灌注了再多的愛進去,我還是覺得匱乏。在我開始愛自己之後,漸漸地,我也發現身邊的人給了我好多善意與關懷。我想那是因為內心的破洞已經被補起來了吧?
現在的我,不再企求他人給我無條件的愛與關注,因為我發現全世界最有能力愛自己的人,就是我自己。
經歷好幾年討厭自己的時光之後,我終於重拾憤怒與愛的力量,才知道能夠為自己生氣也是一種愛自己的表現,這是過往華人教育下,被要求要壓抑憤怒情緒的我所不理解的。
祝福方格子上的大家遇到不開心的事時也能理直氣壯地生氣,也能夠好好地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