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言:在混亂時代中尋找古老的答案
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
在我們這個喧囂不止、看似不斷進步的時代,許多人的內心深處卻感到一種深刻的迷航。從氣候變遷的嚴峻警告到社會內部的撕裂,從瀰漫性的個人焦慮到全球範圍的衝突,現代世界似乎被一系列看似無解的危機所困擾。我們習慣於向未來尋找答案,寄望於更新的科技、更複雜的理論。
但或許,我們需要的並非一張更新的地圖,而是一座更古老的羅盤。或許,解決這些尖端問題的鑰匙,並非藏於尚未被發現的新大陸,而是被遺忘在我們早已擁有的智慧寶庫之中。本文旨在以謙卑之心,為您揭示幾項源自伊斯蘭傳統的、令人驚訝且極具啟發性的智慧。它們如同一座堅實的錨,能幫助我們在這場風暴中穩住心神,並可能徹底改變我們對自身、社會乃至宇宙的看法。
1. 你的「生態焦慮」,其實是靈性健康的跡象
若您曾為這片受傷的大地感到心痛,為我們星球的未來感到深切焦慮,伊斯蘭的智慧將告訴您:您並非罹患了需要治癒的病症,恰恰相反,您的靈魂正展現出深刻健康的跡象。
當代世界普遍感受到的「生態焦慮」(Eco-anxiety),通常被視為一種心理失調。然而,伊斯蘭提供了一個令人驚訝的重新詮釋。這種焦慮,不應被視為病態,而應被理解為「Fitrah」(فطرة)——即真主植根於每個人靈魂深處的、認識造物主並傾向良善的原始天性——所發出的健康而自然的悲鳴。
當一個人的 Fitrah 尚未被物質世界的「疏忽」(Ghaflah)完全蒙蔽時,目睹真主所創造的「Al-Mizan」(الميزان)——那份神聖的宇宙秩序與公義原則——被肆意破壞,其靈魂必然會感到痛苦。真主在《古蘭經》中莊嚴告誡人類不得逾越此平衡(55:7-9),因此,違背這份平衡不僅是生態問題,更是一種深刻的靈性罪責。
這種痛苦,正是內心深處信仰依然活躍的證明。因此,「生態焦慮」非但不是需要被壓抑的病症,反而是一份來自真主的「禮物」,其目的在於將我們從疏忽的沉睡中喚醒。我們的回應不應是逃避或麻木,而是將這份痛苦轉化為深刻的懺悔(Tawbah)與堅定的行動。於是,我們星球的健康,便成為一面映照我們自身靈魂狀態的、清晰無誤的明鏡。

2. 人生最大的戰爭,是在你的內心開打
在現代媒體的渲染下,「Jihad」(吉哈德)一詞幾乎被完全誤解為「聖戰」。 然而,在伊斯蘭的教義傳統中,這是一個深刻而多層次的概念,其核心戰場並不在外部世界。
伊斯蘭教義中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區分:「較小的奮鬥」(al-Jihad al-Asghar)與「更大的奮鬥」(al-Jihad al-Akbar)。
「較小的奮鬥」是指在受到侵略或壓迫時,為了自衛而進行的、受到嚴格道德約束的外部鬥爭。其交戰規則遠比《日內瓦公約》早一千多年,例如,先知穆罕默德(ﷺ)的第一任繼承者阿布·伯克爾所頒布的交戰指令,便嚴禁殺害婦女、兒童、長者與僧侶等非戰鬥人員,並禁止毀壞農作物與基礎設施。
然而,先知(ﷺ)明確指出,更為重要且恆久的,是「更大的奮鬥」。這場戰爭,發生在每一個信徒的內心。它是我們對抗自身低我私慾(Nafs al-Ammarah,即那驅使人朝向卑劣慾望的、唯我獨尊的自我)——如傲慢、貪婪、嫉妒與憤怒——的永恆鬥爭。
「信士們在相互慈愛、憐憫和同情上,猶如一個身體。」(布哈里聖訓)
這場內在的奮鬥之所以至關重要,是因為一顆被淨化的心,是無法對外施加傷害的;它會自然地感受到作為人類共同體那份錐心之痛,從而使外在的侵犯變得不可思議。這一智慧將我們的焦點從關注外部的敵人,徹底轉向了對內心的淨化(Tazkiyat al-Nafs)。因為伊斯蘭教導我們,一切外在世界的失序、衝突與不公,歸根結底,都源於無數顆內心世界的失衡。

3. 創傷會在倖存者心中,形成一道「神經學的希賈布」
在面對家庭暴力或長期虐待的倖存者時,外界常有一個充滿評判的困惑:「她為何不直接離開?」 伊斯蘭的慈悲,結合現代神經科學的發現,為此提供了一個極其深刻且充滿同理心的譬喻。
科學研究表明,長期的暴力與恐懼會從根本上改變大腦的結構與功能。倖存者大腦中負責處理恐懼的杏仁核會變得過度活躍,而負責理性規劃與決策的前額葉皮質則活動不足。這意味著,暴力本身已經摧毀了倖存者用以規劃、決策和尋求幫助的神經認知工具。
我們可以慈悲地將此現象理解為一道「神經學的希賈布(hijab)」。在《古蘭經》中,「希賈布」一詞有時被用來形容一道阻礙理解的屏障。創傷在倖存者的大腦中,便形成了一道生理性的「屏障」,使她們無法清晰地看見逃離的道路。
這一譬喻的重要性在於,它將我們的焦點從評判倖存者的「軟弱」,徹底轉向了譴責那造成此種傷害的壓迫(zulm)。它也指明了,社群的首要責任不是要求倖存者「更堅強」,而是為她們提供一個絕對安全的庇護所(sakinah),讓她們受創的神經系統得以平復,讓這道「屏障」得以被溫柔地揭開。
4. 設立健康的界線,不是自私,而是一種神聖的修行
許多善良的人在設立人際界線時,內心充滿掙扎,擔心這是否是一種自私或不慈悲的行為。 伊斯蘭的倫理智慧,為設立健康的界線提供了堅實的神學基礎。
首先,我們需要重新理解「堅忍」(Sabr)的真義。Sabr 並非被動地忍受虐待或不公(Zulm),而是一種積極的、優美的、充滿力量的恆心與韌性。在面對他人的不義或操控時,堅定而慈悲地設立界線,正是 Sabr 的一種崇高體現。這既是為自己伸張正義('Adl),也是一種看似矛盾、實則困難的慈悲(Ihsan),因為它為對方的持續作惡,豎起了一道屏障。
其次,伊斯蘭提供了治癒設立界線時所產生之焦慮的終極良藥——「托靠」(Tawakkul)。Tawakkul 的真正含義是:在盡到了自己的一切努力之後(例如清晰地溝通自己的底線),便將最終的結果完全交付於真主。這份深刻的信靠,將我們從試圖控制他人反應的沉重負擔中解放出來。你只對你的行為與意圖負責,而他人的反應,則在真主的掌管之中。

5. 一位十四世紀的學者,早已預見了我們文明的危機
我們總以為當前的全球危機是前所未有的,然而,一位十四世紀的偉大穆斯林思想家早已洞察了其內在的規律,並為我們留下了振聾發聵的警告。 這位學者就是伊本·赫勒敦(Ibn Khaldun),其著作《歷史緒論》(Muqaddimah)被譽為社會學與歷史哲學的奠基之作。
他的核心理論是「Asabiyyah」(عصبية),意指一種強大的集體凝聚力與團結精神。他觀察到,這種精神誕生於嚴酷的自然環境(如沙漠),因為人們必須團結協作才能生存,從而鍛造出堅韌、樸素、團結的品質,使文明得以崛起。
然而,伊本·赫勒敦提出了至今仍令人警醒的文明興衰模型:當文明進入奢華、安逸的城市階段,人們與自然的直接聯繫被切斷,耽於享樂,曾經賴以生存的 Asabiyyah 便會逐漸腐蝕、消解。社會變得個人主義、軟弱渙散,最終不可避免地走向衰敗,被另一支仍保有強大 Asabiyyah 的新興力量所取代。
反觀我們當下這個依賴化石燃料、追求極度舒適、並與自然生態系統深度隔絕的全球工業文明,是否正完美地印證了伊本·赫勒敦所描述的文明衰敗階段?氣候危機與社會撕裂,是否就是這種文明模式達到極限後,不可避免的反噬?
6. 解決氣候變遷與住房危機的鑰匙,藏於一個千年的金融工具中
氣候行動的資金缺口、青年失業的困境、住房危機的蔓延——這些看似無關的問題,其核心都在於巨大的資金缺口與資源錯配。 伊斯蘭文明提供了一個獨特的、可持續的社會金融工具,為解決這些系統性問題提供了令人驚訝的藍圖。
這個工具就是「瓦合甫」(Waqf),即伊斯蘭慈善捐贈或宗教基金。
其核心原則極具智慧:捐贈者將一項資產(如土地、建築或現金)永久性地奉獻給真主,其本金被永久鎖定,僅能將其產生的收益持續地用於指定的公益目的。這創造了一個將個人信仰轉化為集體福祉的「生生不息的禮物」。歷史上,這個制度是公民社會的基石,資助了從大學、醫院,到至關重要的灌溉系統,乃至為疲憊旅人提供庇護的路邊客棧等一切所需。
在當代,我們可以極具前瞻性地應用這一模式:
- 設立「綠色 Waqf」,其收益專門資助可再生能源項目、植樹造林與環境科學研究。
- 利用 Waqf 土地建設可負擔住房,從根本上消除專案開發中最大的成本——土地購置費用。
- 建立「青年創業 Waqf」,為青年主導的社會企業與科技創新提供免息資本。
復興 Waqf 制度,代表著一條超越純粹國家主導與逐利市場邏輯的、倫理的、由社群驅動且根植於信仰的「第三條道路」,為我們這個時代最棘手的挑戰,提供了系統性的解決方案。

結論:為一個公正的時代,更新我們的盟約
這些古老智慧的溪流,最終匯入一道明澈的真理:外在的世界,不過是我們內心的鏡像。地球的健康,反映著我們靈魂的狀態(第一點);而通往外部和平的唯一道路,始於贏得那場對抗自身私慾的內在戰爭(第二點)。對他人創傷的深刻同理(第三點),賦予我們設立慈悲界線的力量(第四點);而我們集體的內在衰敗,早已被歷史的規律所預見(第五點),其療癒之道,則藏於一種能將個人信仰轉化為集體福祉的古老工具之中(第六點)。
伊斯蘭並非一套脫離現實的教條,而是一個深刻的、將個人內心修行與外部世界福祉緊密相連的完整世界觀,為我們這個破碎的世界,提供了一份療癒的藍圖。當我們認識到這份深刻的關聯時,我們每個人作為真主在大地上的代治者(Khalifah),所肩負的神聖信託(Amanah)究竟是什麼?
我們的養主啊!求您引導我們走上正道之後,不要使我們的心背離正道,求您將從您那裡發出的慈恩賞賜我們。您確是博施的。求您賜予我們力量,使我們成為您在大地上稱職的代治者。求您寬恕我們的過錯,並接納我們為療癒您的創造物所做的微薄努力。您確是至赦的,至慈的。阿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