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的故事是發生在一個小島上,出現的人物全部都是青少年(13歲左右)以及兒童(6歲左右),沒有時間,也沒有地點,人數也不詳,而這些具體的細節都不重要,因為這樣的模糊正是要襯托任何一個符合這被創造出條件的事物,都會有如故事中的發展。在一架飛機的失事中,小孩們四散在島上,以賴甫(Ralph)作為敘事角度,他首先發現了「大海螺」,而透過這個工具的吹響,召集了全島的孩子,而特別突出的除了賴甫就如同一般孩子一樣之外會笑會鬧會搗蛋(例如嘲弄小豬的綽號),小豬(Piggy)則像是體弱多病又肥胖的孩子,總是被保護著的那種孩子,這個不行,那個不要,小小年紀不戴眼鏡就看不見又有氣喘,而傑克(Jack)則像是個孩子王一般,出場就是帶著歌唱隊,一身黑衣且秩序整齊。其餘的還有羅惹(Roger)、賽門(Simon)還有雙胞胎沙姆(Sam)與伊力克(Eric)。而在大家集結後,選舉出的領袖是Ralph,他要求大家要在山頂維持著火堆並且燃燒綠葉以產生煙霧來讓經過的船隻看見才能獲救,然而,孩子們不是跳舞就是玩水,而大一點的孩子除了雙胞胎還有Simon以及Piggy外,也漸漸被Jack所吸引。
「假如你在打獵,有時候你自己感到好像—」、「當然森林裡並沒什麼東西,這只是一種感覺。但是,你會感到你好像並不是在打獵,而是—被追捕;好像森林裡每一個時刻都有東西在後邊跟蹤你。」這是Jack的感覺,他嚮往著獵捕,或是說,野性。他是故事中唯一有著全名—Jack Merridew—的角色,姓名又是社會中用來區別他人與我的標誌,但他卻是帶領所有人走向野蠻的人物。在故事的進行中,所有人因為曾經有個孩子說過這個島上有個怪獸而有著恐懼,同時,孩子因為玩耍獵捕而放任火堆熄滅,恰巧不巧地船經過使得Ralph大發雷霆,有了這段對話,「我們是什麼?人?還是動物?還是野人?大人們對我們將作何感想?悄悄溜掉—獵取野豬—讓火熄滅—而現在!」Piggy這樣說,卻遭到戲罵,Ralph接著說:「傑克!傑克!你並沒有拿大海螺!讓他講。」卻得到傑克回覆:「你也閉嘴!你到底是什麼人?只坐在那裡,老叫人要做這做那。你不會打獵,也不會唱歌—」然而,「我是領袖,我是選出來的」「選舉的又有什麼分別?你只會發施號令,號令卻一無意義—」「小豬拿著大海螺。」「是呀,你向來就偏袒小豬—」「傑克!」「傑克!傑克!」「我們的規則!」「你在破壞我們的規則!」「誰在乎呀?」「規則是我們唯一擁有的東西!」「去你媽的規則!我們強壯—我們會打獵!假使有什麼怪獸,我們會把牠找到!我們會把牠包圍起來,打,打,打—!」
隨著Jack,島上的所有孩子幾乎都像傑克倫敦的文學《野性的呼喚》中的巴克(Buck)一般受到野生的召喚,就連Jack一開始也無法刺殺豬隻而讓牠溜去僅誇口而談,到後來獵捕豬隻還親自割斷喉嚨,又或是Roger曾拿起石頭向其他孩子丟去而刻意丟歪,「...羅惹撿了一把石頭,然後開始投擲。然而,在亨利四周有一個空間,直徑大約六碼內,他卻不敢投石頭。在這裡,舊日生活的禁忌雖屬無形,卻強勁有力。環繞著這個蹲著的小孩的是受到父母、警察以及法律的保護。羅惹的手臂受到文明的制約,這個文明與他素昧平生,而且正在崩潰之中。」確實,隨著故事,秩序正在瓦解。而同樣具有領袖性格的Ralph與Jack兩人也不意外地分裂成兩個群體,怪獸所代表的恐懼是Jack所帶領的野性所持續渴望去獵殺的,而Ralph則是呼籲著所有人不得讓火堆熄滅才能回家,一個是恐懼,一個是希望,在一次的爭吵中Jack要所有人投票重新選舉領袖而沒人不贊成Ralph,他在說著任何人想在我打獵時一起打獵也可同行後離去,而這讓群體中大多數的人離開,因為肉食更美味,也因為獵殺更有趣。
而孩子們越發野蠻,在作者的描寫中獵殺母豬的行動與性的聯繫十分強烈,似乎就如王爾德所說的一樣—事上所有事物除了性以外都與性有關,「...下午漸漸過去,濕熱使得一切迷濛而可怕;那頭母豬搖搖晃晃跑在他們前面,瘋狂而且滴著血,而獵人們則窮追不捨,看到低落下來的血好生興奮,並與牠結合在強烈的慾望之上。...在這裡,母豬被熱氣擊倒,獵人們則一湧撲上牠,這種從一個未知的世界所發出的恐怖攻擊,使得牠發狂;牠長聲尖叫、跳撞著,一時空氣中充滿了血、汗水、吵雜聲和恐怖。羅惹繞著那一堆豬身跑,一旦豬肉出現了,他就以矛槍去刺撥。傑克爬在母豬身上,用刀向下刺戳;羅惹給槍尖找到了一個據點,然後開始向前刺,把全身的重量都倚靠上去。矛槍一吋吋地向前次進去,驚恐的長聲尖叫漸漸變成高聲嚎叫。接著,傑克找到牠的喉嚨刺進去,熱血噴出來,濺了他滿手。那頭母豬就這樣崩潰在他們底下,他們壓在牠身上,感到很是滿足。蝴蝶依舊在空地中間飛舞,那麼迷著什麼似的。最後,屠宰母豬的狂熱消退了,孩子們向後退,傑克站了起來,舉起手對著大家說:『你們看。』孩子們都在笑他發臭的手掌時,他則吃吃地笑著晃動它們,然後,他抓住毛利斯,把手上的血抹在他臉夾上。羅惹開始拔出他的矛槍,這時小孩子們才第一次注意到它。羅拔一邊穩定那個東西,一邊說,引得大家捧腹大笑。『舉起牠的屄來!』『你們聽到了沒有?』『你們聽到他說的話沒有?』『舉起牠的屄來!』這一次,羅拔和毛莉絲箇舉一邊陰唇,而毛利斯表演那頭母豬想掙開向牠刺來的矛槍的動作非常滑稽,孩子們看了都笑得大叫。」
「至於那隻怪獸,等我們宰了野豬,我們會留下一些東西來給牠,這樣牠也許就不會困擾我們了。」而被殺害的豬頭則用木頭刺穿插在地上,腐爛後招來的所有蒼蠅,這個豬頭就變成象徵性的邪惡與野蠻,也就是本書的主題:蒼蠅王。而有趣的是,唯一與這蒼蠅王能有所對話的是象徵著純淨的Simon,他有種自然的傾向而能有神秘主義式的體驗。然而,在雷雨交加的某日,因群聚的安全感與對怪獸的恐懼,Jack一群人在儀式舞蹈的狂歡中,Simon恰好中黑暗中冒出而被刺死,縱然他說著人類的語言,說著怪獸其實是飛行員的屍體與降落傘,但是舞蹈者因為已經野蠻化而無法理解。只不過,縱使Simon被當作怪獸刺死了,但是Jack依然說:「沒有!我們怎麼可能—殺得死—牠?」故事的最後,隨著雙胞胎也被俘虜,在山頂的對峙中,Piggy被Roger推落的巨石給滾下山崖砸死,「大海螺爆裂成千百塊白色碎片」也正式地代表著文明的摧毀與野蠻的統御,在Ralph剩下孤身一人被其他所有人的追捕時,恰巧軍官落腳在這島上,才終止了這原始的獵殺。
「在最好的情況下,我們只能說它們是零星散佈在混亂(非計畫和非設計下的事件發展)大海中的(暫時和脆弱的)秩序孤島。秩序建構工作,最多只能做到「相對自主的局部整合(relatively autonomous subtotalities)」(其特徵是,向心力平均比離心力稍稍強一些;內部聯繫的密度稍稍高一些,外部聯繫的重要性稍稍低一些)。向心力壓倒離心力的優勢,永遠是相對的、接近完成的。這意味了秩序之打敗混亂,永遠不是完全或最後的勝利。奮鬥永無止境,因為它的公開目標永不能達成。」Zygmunt Bauman這麼說的。我們身處在秩序之中從來也將會是搖搖欲墜的,與混亂的距離常常就是一線之隔而已,而我們必須很費力才維持在秩序的這一端。海螺的破碎、火的熄滅、Piggy眼鏡的裂損都代表著文明在一步步的崩壞,而以本書的故事背景而言,我會說這是一個完美的自然狀態建置。因為在其中,所有的人物都是在社會化之前(至多只有部分社會化),那麼在成年人與未成年人的區分也就是成年才是成為一個政治社會中的公民,也才是一個政治社會中的人,在此之前都是不完整的、不適格的政治社會主體,而且正因都還未長全,每個人也確實都不比其他人更強壯,每個人都有能力去擊倒並且殺害其他人。
自然狀態是政治哲學家用作建構社會契約過渡到政治社會的工具,是一種無規範的人類狀態,固然是一種虛構,然而本書則是透過既存的政治社會事實,虛構出一個情景來告訴人類,我們的規範為何存在以及若不存在會有什麼情景。人性本惡,就是原因。文明、理性與秩序從起初被試圖維持,到野蠻的嗜殺衝動篡奪了所有人的理智,藏在顏料塗鴉的花臉之下,每個人的社會身分透過這種方式被抹去,而回歸最原始的你死我亡的叢林邏輯,但這些孩子並不是自始就處在叢林中而不具有人性,而是在規範所不及之處,放棄了人的特質—理智,順從地跟隨著野蠻的獸性。禮儀、法律、道德在環境與人性中的惡之驅使下,讓這些孩子藉著自然的裝扮,而得以遂行若不在此時此地將不會做出的事。殺害Simon不是為了生存,而是在儀式中的狂喜中藉此作為殺害怪獸的象徵;殺害Piggy也不是為了生存,只不過是Roger純粹基於惡性的謀殺。
人類不因為是成人或幼年而有質的差異,年幼不代表是天真無邪,這只不過是我們的幻想,法律正是基於相反的假設:「人惡」來建立社會中的秩序,而這本書也正是透過一個世界的創造來警告我們這個「事實」。故事最後的Ralph,就像人類在失去外在的枷鎖後所可能殘留的最後一丁點文明與理性,而在一個沒有外在拘束的世界中,我們人類就像一群Jack的黨羽一般,殺害,無論人或動物,並以此為樂,這就是我們的惡性,這也是作者對人類的斷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