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站著、走著、跑著、躺著、坐著,時間拉著死亡的線,逐秒逐分接近每個個體。有時站在十字路口,看著倒數的交通號誌,想著那是某個生命的最後,空氣進入肺的吸吐與心跳的拍數。在這些不斷倒數的時間裡,我們,究竟做了什麼,選擇了什麼?在那條線接近時,我們,又會回想起什麼?帶著微笑或恐懼握住或背著它?
因為疫情的緣故,跟慕青約在開闊的公園,輕鬆的週六早晨,我們買了咖啡到公園尋覓適合的位子。坐下來閒聊喜歡的電影、導演,喜歡的那些書,還有關於訪談計畫的起心動念。聊到像是認識了20年的老朋友,但我們明明才見面第三次。前面兩次還是因為邀請她到國中課輔班的「真人圖書館」分享配音員的職涯,短暫交會而已。
不過,兩次,是真圖講者的一大例外。她是目前唯一一位重覆被同學們點播的講者。
所以,她很早就出現在訪談名單上了!也因此很幸運可以聽到這麼深入的配音員養成故事。如果,你也是嚮往這份工作的人,請三思;如果你覺得學生生活何時才會結束,可以看看她如何把學生這項職業,做到幾近工作狂的地步。
轉彎遇到「配音員」工作
大學念織品系,畢業後的工作也是紡織業,但還是念念不忘當時最嚮往的職業—導演。曾利用長假,在PTT上找到電視台劇組的實習工作,雖然是選了導演組,但大多就是在做補位工讀生,哪裡有缺人就去補上。
畢業後工作了2年半,決定要不顧一切,往電影這條路發展,去北藝大上表演課、編劇課跟電影導演課,後來去電視台的訓練班,報了導演組,但額滿了!工作人員建議她可以去報配音員班,她去了,也順利結業後,跟一位老師的班,跟3個月就順利上MIC(指分配到一個有台詞的角色,有給薪。)領到薪水,正式開啓配音員生涯。
一般來說,如果跟班跟一年,就能上MIC,已經算幸運的了!
配音員的日常
配音員週一到週五,早、中、晚三班制,排班的方式是依據專案的長短,或是看哪裡來的案源。
廣告可能就是單次,電影較短,電視劇可能會比較是帶狀的型能。有時是臨時的案子,所以會處在等候任務派遣的狀態。平常一到錄音室就趕快看看有沒有稿子、今天錄什麼角色、話多不多。
如果是台語班要盡量把不會講的詞彙查好或問好,然後就開始錄音,中間會有吃飯時間,然後錄完就回家「看帶」,所謂看帶就是要把錄音的逐字稿,標上明確的時間碼、斷句、數嘴(通常是配國外連續劇的狀況)、標上氣聲,還要修改語意或文法不通順的部分,常常還要充當編劇,把有問題的地方修改好,所以平常的閱讀跟寫作能力,也是必備技能之一。
這個行業不用打卡上班,但也沒有休假,可以說是最不自由的自由業,最忙的時候可是會忙到六親不認,或是通宵趕稿。
「看帶」這項工作,我們討論了好久。主要是這份工作需要具備豐富的配音員經驗,也要夠細膩的情境設想,才能讓上MIC配音的時候,達到事半功倍的順暢感,一次配好不NG,省時省力。這樣舉足輕重的工作,時薪和需具備的技能不成比例。
跟配音員的工作一樣,沒有一套知識系統的訓練手冊,讓新進配音員有依循準則。往往都是要透過跟班的觀察,再加上自身實務的累積,盡可能揣摩到位,直到自己與配音角色,彷彿是雙胞胎心電感應般同步共感。而看帶這項工作,就是將這種共感的狀態,盡可能落到文字與標記符號上。
看帶最大的成就感不是來自金錢報酬,僅只是配音前輩不NG一次錄完後,讚嘆一句:「這稿子誰做的,好順!」身為配音員的成就感,是配到自己欣賞的演員,還有將句子調整到跟外國主角的嘴型無縫銜接。
儘管,不會有觀眾注意到這些小細節。但她自己知道,也就夠了!
我是學生 我敬業 我驕傲
我很享受在學校上課、考試,想要緩慢體驗這段時間,以後再也不會有了,一點也不想跳過,當時想要好好過學生生活。
對於從小就急於逃離學校的人來說,合理推測慕青應該是從未來穿越來的人,一定是老後的她,發現學生時期是一生中最難得的黃金時間,獲得回到過去的能力後,跑回來再過一次。
她會在前一天就自動自發收好書包,對著聯絡簿把明天要帶到學校的書和用具放好。作業按時寫好,考試努力準備,為了考得像姐姐一樣好,自修的考卷可以寫到背起來。國小五、六年級的時候,有天突然胃痛送急診,醫生不解地問家長:「她為什麼壓力大成這樣?」
因為診斷結果是「胃痙攣」,通常是壓力引發。
大學時期,唸織品系的作業已經夠多,她還可以在學校電台做四個節目,每週一到校第一件事, 就是去搶錄音室的時間,她要做訪談節目、廣播劇、電影分享、歌唱節目。要寫稿、邀來賓、編劇、每週看一部電影、找人唱歌、練歌…
問她當時一天睡幾小時,她回答:「我都是在通勤往返的車上睡那一個多小時。」
忙碌的社團生活,織品系班上,可能不知道有這位同學。即便如此,大學時還是考到全班前三名,拿了書卷獎。
正義之聲被壓下 卻成為社團焦點
除了電台節目,她還是電台跑行政線的記者。同儕間都喜歡跑活潑有趣的社團線,或其他可以接觸外界的產業線。她選擇行政線,是當時大家最不想選的,最無聊的,那些學校處室發佈的各項訊息。
有次暑假剛開學,她在校園內奔波的時候,發現有一處在施工,所以得要繞一大圈才能走到目的地。她邊走邊想:「奇怪,暑假這麼長,為什麼不在那時候做,要選在開學後?」想著想著在路上就想問問其他同學的看法。
結果問到一位同學,也有同感,覺得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而那位同學是長期關注政治議題、勞權等的社團社長。他依據經驗,告訴她學校的某些程序上,應該有些不符合公眾利益的問題,建議她可以去調查。
一查完,果然有些疑點,她約了相關單位的負責人,原本已經約好時間,卻無故被取消。截稿前無法獲得回應,她就以追查到的資料,輔以未獲得主管單位的回應,揭露這項消息。結果不到三天,新聞就被迫下架。
當年度的社團內部在票選新聞菁英獎時,多數人都將這個獎投給她,連擔任台長的影傳系教授,也認同她這則新聞做得非常專業,具新聞價值。台長甚至跟她道歉,說因為校內長官壓力下架她的新聞,感到非常抱歉。
她一度想走廣播這條路,但聽到在電台工作的學長回來分享職涯甘苦,他說廣播很辛苦,賺不到錢。她看著學長面色蠟黃的樣子,決定打消念頭。只是,最後她投入了配音員工作,也是很告訴大家,這個工作很辛苦,賺不到什麼錢。討論到後來,我們不確定告訴大家職業黑暗面,究竟妥不妥當,因為再怎麼苦的行業,都還是會有人去嘗試,去當一回炮灰。
結論是我們都是當炮灰長大的,而每個產業都需要炮灰。能否在炮火下成長茁壯,就看有多大的興趣與韌性,還有那份工作帶來的成就感,為熱情補薪火。
自己決定人生的厚度
慕青最想嘗試的是紀錄片導演工作。緣自於大學時期,有一位患有漸凍症的同學在網路上徵求幫她拍片的人。她報名成功後,貼身跟拍一週。拍她吃飯、睡覺、復健、上學。也訪問她的同學、老師、媽媽。最後委託人最喜歡她拍攝的角度,不走勵志的風格,而是拍出她和一般人同樣擁有的人性面。
慕青說在她拍攝的過程中,她看到這位同學,就是一個普通人,只是生了病,但她一樣可以把書念好,也想戀愛,偶爾也很想做些壞事。在依賴輪椅的狀態下,其實也是個獨主自主的人,也是專業的翻譯,同時是個幽默的人。
跟每個人一樣,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後一天。只是,病痛時刻在提醒著她,明天,不一定會來。
不確定這項拍攝工作,是否影響慕青後來面對人生的態度,問及她在這波疫情下,會思考其他的出路嗎?她果真早就有了計劃。
除了在配音工作上,會增加自己的語言能力外。其他原有的興趣,如拍影片和寫作等,都同步在進行中。先前曾經嘗試過的烘焙和料理,都已經發展到可以自己寫食譜分享的能力。
工作模式的慕青,還是全力以赴;生活模式的慕青,也正在努力開發中。
回到未來的你,會不會正在微笑點頭呢?
想給年輕學子的人生建議
沒想到我也到了能給年輕學子建議的年紀了,哈,不要說建議太嚴重,我想用到目前為止的人生,我所能感受到的事跟大家分享。我覺得以後會做什麼工作真的不知道,會有什麼成就、際遇、遇到什麼人完全無法預料,以現在的情況,我想每個人以後都會成為斜槓人,我自己現在也在嘗試中,我小時候聽演講很多老師專家都說興趣要精不要廣,但是我自己的經驗是先有廣才有精,而且這些看似無用的廣往往會變成最後一樣專精的養分,甚至是脫穎而出的關鍵,因為要成為精那是百分之一的人才能做到,我自知是普羅大眾,所以廣是比較沒有壓力的做法,我所謂的廣就是廣泛涉獵的意思,最後我要說,人生處處有驚喜,而且路還很長大家無須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