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在soundclub玩的時候遇到一位專門聊哲學的朋友,花了兩小時的時間在討論哲學相關的論述與回應一些對哲學好奇的聽眾的提問;過程中,其實我根本沒說過什麼話,但因為我是最早唯一入房的聽眾,於是講者就把我拉上來陪她小說一下話;後來,房間陸續有聽眾進來提問,我也試著提一些想法,來幫助講者有話可講,結果這間哲學房就這麼一路進行到半夜快兩點才結束。
在這篇文章我想要說的東西,其實跟上面提的事沒有太大關係;只是,我在聽的過程中意識到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講者所談的哲學內容,其實都是我很久以前看哲學、社會學、政治學的朋友們在聊哲學時會拋出來的論述。講者與聽眾對談的內容幾乎跟我當初聽到的東西根本一模一樣。
同一套論述,像笛卡爾,像尼采,即使過了再久的時間,都會有人好奇、會有人想要認識,也會有人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興高采烈地想要分享它、討論它;在我的角度來看,我認為這就是一種思想的傳承與延續,它過去曾被討論,現在被討論,未來也依然會一直被討論。就好像寫小說,我們寫奇幻,有時候思想就是被魔戒、龍與地下城、克蘇魯神話那樣受影響,然後承襲下來──
然而臺灣人會像這樣討論屬於臺灣的歷史嗎?長達四百年所堆疊起來的島嶼故事,至今又曾被多少人傳頌過呢?
會這樣提起歷史,是因為我想起過去,我們在求學生涯對臺灣歷史的認識其實非常有限;礙於課業與成績的要求,我們鮮少有餘力去懷疑本土歷史的傳達是否足夠全面,更別提主動好奇沒能寫在課本裡的歷史真相──過去的人會說這是一種悲哀,因為當時國民黨的教育、政治策略,確實都在引導年輕一輩輕視、遺忘歷史;現在看來,我則會說是一種遺憾。因為這種輕視已經自然而然延續下來,使眾人誤以為「無視歷史,才是合理的」。
不過,隨著臺灣民主奇蹟地越發成熟,歷史的探究挖掘也變得越明朗;就好比說,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便是旨在還原歷史真相、平復司法不公、開放歷史檔案以及追究不當黨產等問題;或許在許多人眼裡,促轉會或者像共生音樂節這樣公開談論白色恐怖的作為好像很沒必要、認為過去的東西就是過去了,有什麼好談的?
但其實,它確實該談。
今年過年的時候,我一位來自母親家族的長輩就在閒談時聊起了一段他親身經歷的白色恐怖:
小時候我在宜蘭就遇過,隔壁有一戶人家裡的弟弟半夜的時候被那些軍人抓走;隔天人沒有回來,因為人直接在野外被開槍打死了。
這段故事非常簡短,但是在1945至1991年間的臺灣,卻是偶可聽聞的悚然事件。只是在當時的社會氛圍,沒有人敢說,沒有人敢多談。因為大家都很害怕下一次那槍口會對準自己,或者家人,親屬,朋友;在如此戰慄冰冷的時代氛圍下,很多所謂的歷史真相因為缺乏紀錄,我們僅能透過剎然點止的話語,遺留箱櫃的歷史照片,時代衝擊下所剩不多的記憶,以及刻意遮掩躲藏真意的歌曲、文學等遺留物,來逐步揭發那份僵制人心的恐懼。
由衛城所出版的《無法送達的遺書:記那些在恐怖年代失落的人》就詳實描寫了白色恐怖受難者的親族對「失落者們」的嘆息與遺憾;而那些印刷在書頁裡,一封一封發黃的遺書,也反映了那些被捕入獄的政治犯們對家人的思念,與永遠無法相見的絕望。
《宜蘭頭城二二八 遺孀郭林汾的三國人生》一書,就揭露了該書作者郭勝華、母親郭林汾,在其擔任宜蘭醫院院長的丈夫、也就是郭勝華之父郭章垣因為參與二二八事件處理組織委員會,被陳儀下令抓捕。三月十八凌晨兩點,郭章垣被國民黨士兵帶走;十九日,郭章垣遭到殺害。
宜蘭地方是很平靜的。後來,台北有組織處理委員會。不久,陳儀向全島廣播,說要各所在組織處理委員會......;後有人說,陳儀要地方的人士出來組織,處理委員就是黑名單,有計劃要消滅臺灣菁英......;
那些土匪兵就打破玻璃門進來,直接到阮住的房間,立刻以槍抵住我們,隨手抓了一條領帶綁(蒙)住他雙眼。在整房內翻箱倒櫃,要找武器,但是什麼也沒尋著......;後來,我拿他的大衣給他披在肩上,就這樣被架走了。
19日上午,有人來病院說,在頭城媽祖廟前,有人被槍殺,要我準備去認屍。
或許你會問:政治犯之所以會入獄,不就是因為他們「確實想幹什麼」嗎?
是呀!回望當今的臺灣社會,每一位投入政治與社會運動的思想家,不都是在為了這塊土地做一點付出嗎?
但,現在的我們不需要面對恐懼,不需要害怕家人被恐嚇,也不需要擔心待在身邊的人是威權政府所指派的眼線,隨時準備舉報我們,將我們抓捕入獄,只因為我們有「思想」。
在白色恐怖的年代,他們所面對的是揮灑殺戮與鐵血的威權國民政府。光是談及一點理想,你都有可能被指控反動叛國。對準你的,是絕對的司法指控,以及冷血無情的子彈。
這,就是1945年到1991年間,臺灣人所經歷的悲慘時代。
《無法送達的遺書》一書裡所提及的這些遺族家屬,是一直到當年的小孩長大了,而痛身經歷逝去的家人老了、離世後的十幾年後,才終於收到當年這些政治犯在獄中寫給他們的遺書;而《宜蘭頭城二二八 遺孀郭林汾的三國人生》的郭林汾、郭勝華婦女,直到這本書於2019年出版為止,都還在討那紙郭章垣的死亡證書。
歷史的悲哀,不僅讓這些家庭永遠分隔,就連一丁點試圖遺留下來的字屑,都得花上數十年的時光才終於遞到後代的手上。而至今為止,臺灣不知道還有多少政治受難者家屬未能得到平反與真相。
討論二二八,討論白色恐怖,討論曾經在臺灣人心中缺席的歷史,為的並不是要製造仇恨、煽動對立;我們都該學會理解,很多我們不以為然的歷史問題,卻是這些家屬心中一輩子的困苦與傷痛;轉型正義所追求的,是重新讓這段塵封在臺灣的歷史陰霾逐漸釐清、被重新檢視,並且作為未來自我的警惕,讓歷史的悲難絕對不再重現於這塊土地。
願所有人都能夠誠心面對、好好認識我們的臺灣歷史。
〈關於Moonrogu〉
嗨,我是Moonrogu!一位奇幻小說家,你可以叫我村長。從2018年加入方格子並持續寫作至今,已累積數百篇極短篇小說創作以及三篇長篇奇幻小說的連載;而除了小說,我也寫我的寫作觀點,並發展成付費專題「奇幻寫作事」。如果喜歡我的文字,歡迎透過追蹤、訂閱,隨時follow最新的文章資訊!另外,誠摯邀請加入vocus Premium,閱讀我的Premium限定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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