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中秋,落日大的像是要吞噬城鎮。
第二站來到排行最小的叔公家,也是我曾祖父生活過的地方。小叔婆請我們喝茉莉綠茶,很甜很香,在這沒有冷氣機的一樓,我感到相當舒適。比起二叔公,這個家顯得空曠,牆上只有一幅畫,掛得相當高,所以我不清楚是水彩還是油畫。這幅畫的背景是一處公園,遠方有座中國傳統的圓形建築,路上有好幾個人騎著腳踏車,天氣陰沉沉地下著雨。這畫像是有魔力一樣,看著看著彷彿能感受到那些畫中人急著避雨,努力朝向遠方前進,明明是靜態圖,卻有如呼吸一樣,透過畫家的筆觸,凝結那一刻。
小叔公家的庭院,種滿著各式各樣的花草與蔬果,像是新娘花、布袋蓮、絲瓜,還有許多我不知道名字的可愛存在。長輩們在一旁熱烈地討論這些植物,而我看著地上蒼老的絲瓜,沐浴在陽光下,逐漸變成熟悉的菜瓜布模樣,悠哉的樣子,令我羨慕。
臨行前,小叔公突然想摘自己種的冬瓜給我們,健步如飛地跑去了後院,那一刻我突然覺得他又變得如同記憶中一樣年輕。跟著去了後院,找不到小叔公的身影,卻被鄰居家的花朵吸引,其中一盆花非常獨特,長得猶如染著深紅色的人類大腦,它的紅有著絨布般的外觀,是厚重的,像是老上海歌廳中既摩登又性感的紅妝美人。可惜,我這俗人卻不知美人芳名。
聽著小叔公用客語跟父親說出上次去菜園跌倒的秘密,我才後知後覺發現,原來小叔婆聽不懂客語,多年來都大聲用客語打招呼的我,包含今天,蠢的我自己都想笑。
離開後,已鄰近傍晚,最後一站是大叔公家,記憶中那是一對狠角色的夫婦。找不到人的我們將車停在了大叔公家前,突然一位穿著亮橘色的婦人走過來,那凌厲的眼神盯著我們的車,果不其然便是那位如同大姐頭的大叔婆登場。他們家也像是專門「喬事情」的地方,相當華麗,比起二叔公家,又多了整潔,尤其是桌上那一疊疊排得整齊如一的雜誌,我相信這一定是強迫症的傑作。
坐在高級的木頭座椅上一會兒,終於等來了長得像是狐狸般的大叔公回來,這個家也開始點燈。保養得宜的大叔公從外運動回來也不見疲態,戴著口罩,更是將那對狹長的雙目凸顯出來,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圓滑的說詞,活脫脫就是一隻修道多年的狐狸。
尋訪之旅終於結束,且那女人終於也要離開了。回去路上,遇見超級大的落日,像是一顆鹹蛋黃,耀眼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那一刻,我非常平靜,若是有人問我對於今年中秋的第一印象,我肯定回答:一顆又大又亮的落日。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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