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井圭也的《文身》描寫被譽為「日本最後的文士」的作家,過身後女兒發現遺稿中揭開了他創作生涯驚人的祕密⋯⋯究竟是要活得像你寫的,還是寫得像你活的?人生可以自己決定還是被精心設計?常聽到人說「性格決定命運」我都會想,難道性格不會改變、命運無法翻轉嗎?
大部分的時候,我都不是選擇的一方,而是被選擇的那一方。我之所以為現在的我,是不斷受到他人選擇的結果。我感覺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決定著我的人生,或許只能稱為命運吧。── 《#文身》作者序
如果要像書中「文士」那樣過活、寫作「私小說」,大概就是指無賴派作家,而大家腦海裡首先浮現的,應該是形象太過鮮明的太宰治。畢竟讀者大多看過幾張這位屁孩文豪的照片,而影視作品上扮演太宰治的也毫無異議都是帥哥,小栗旬、生田斗真、淺野忠信等人。
《小說燈籠:黑暗中的澄瑩之光,太宰治最雋永的溫柔小說集》看到的是一個不太一樣的太宰治,安定期的作品雖然自嘲自虐的精神不變,酒精濃度算沒那麼高了,還透出一絲絲的明亮溫暖。
他的自我貶低有點可愛
說不定,厚臉皮是男人的美德。總之我不覺得這個詞低級下流。若戴上這副堅硬的鐵面具,以含糊不清的聲音談所謂創作甘苦談,或許會顯得格外莊重,延免於受人嘲笑。想到這裡,我這個戰戰兢兢、膽小如鼠的蠢作者,也獨自默默地頷首贊成。── 〈厚臉皮〉
這時期比較沒那麼想自殺
深信若非來自懦弱的極致內省,無法發出真正莊嚴的光明。總之,我想試著繼續活下去。亦極大,分子最高的自尊與最低的生活,試著活下去。── 〈漫談服裝〉
諷刺七夕乞巧的女孩
女孩真的很精明,凡事只為自己著想,堪稱老奸巨猾。竟趁織女心花怒放之際,要她聆聽自己的心願,也未免太現實狡猾。況且,這樣織女都可憐。想好好享受一年一度的幽會之夜,下面的人間界卻吵吵鬧鬧,陳情蜂擁而至,難得的夜晚也會被搞得一團糟吧。──〈作家手札〉
眾人罵他頹廢,其實作家人間清醒
老婆說他:「你一得意忘形,就淨說蠢話。像你這種人,別再說那種蠢話了,這樣會被客人瞧不起。你就不能說些正經話嗎?簡直像個三流的通俗小叔家。」〈小相簿〉
與書同名首篇〈小說燈籠〉描寫愛好文藝、性格迥異的入江家的兄弟姊妹五人,以童話「長髮公主」為雛形,輪流完成「小說接龍」。每個人各懷鬼胎暗中較勁,使得故事風格、人物命運一再翻轉,難以預料接下來的發展。除了接龍的故事本身,兄弟姊妹間的互相diss也是精華爆笑所在,如果影視化加上戲中戲一定超精彩。
畢竟長兄太過正經,因此想像力也極其貧弱。喜歡胡說八道的狡猾之人,最具豐富的說故事才華。但長兄是個品格高尚的人,心裡燃燒著高潔的理想之火,也很有愛心,而且他的愛沒有任何算計與心機,所以不擅長虛構故事。毫不客氣地說,他故事寫得很爛。現在他也以演說般的語氣在寫。寫道「這張臉美得光燦奪目」時,閉眼沉思了片刻,接下來便慢慢寫。雖然不成故事,但字裡行間流露出他的誠實與愛心。── 〈小說燈籠〉《#小說燈籠》太宰治
社群網站和自媒體全面監控人類生活的年代,我們對價值觀的判斷都受到他者外界聲音大幅度的影響,演算法讓人待在同溫層中,一切事物導向更分眾的狀態。或許如《文身》中說的
「模糊地帶的事物會被健全的事物取代。混雜黑色與白色的灰色,遲早會找到排除。從前就算是偏黑的深灰色也能存活下來,如今大眾接納的基準越來越接近白色。只有純白的東西才能繼續存在,稍微帶了一點黑色的東西就會遭到抹除。再過不久,或許連白色也會不被當成白色,沒辦法存活。」
世人對無賴派的批評在道德上大過於作品本身,人會逝去作品會留下,作家在當世對身邊的人所造成的傷害,我們也只能從作品中窺見一二,並非全貌。將時間放長遠再從作品中看,歲月或許已將主題精神之外雜質淘洗,剩下金質發光的部分讓後人借鏡,閱讀經典的價值會不會就在於此呢?
延伸聆聽:
Podcast周慕姿讀靈魂腳本
S01EP01|太宰治(上集):面對這世間的痛苦,認真就輸了
S01EP02|太宰治(下集):永恆少年——我想殺掉的,其實是充滿羞愧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