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學期即將結束,冬天還沒罷休,一波又一波寒流撲面而來,像雪地的親吻,讓人怎麼也熱情不起來。
年獸似乎蟄伏在天幕之後,時而擺現一些灰濛臉色,預警著即將臨境的寒流。清晨與夜泯去界線,這季凜冽已擊潰校門口一池枯荷,李老師思索著,這趟寒假回來,恐怕連夏的遺跡都無以憑弔。
早上七點十分,舒舒跟班長守在樓梯口,兩個人在沒亮燈的長廊上徘徊,時而窸窣碎語,他們想在半路攔截老師。
李老師才剛踩進穿堂,舒舒就小跑步迎上前去,「老師,我沒有椅子。」他哭喪著臉,嘴角微微抽搐,似乎下一秒就要放聲大哭。
「沒有椅子?」李老師一時間沒會意過來,轉頭問旁邊的班長,「怎麼回事?」
「他的椅子被砸爛了,」班長有些支吾,似乎顧忌著什麼,低聲說,「椅子全拆掉了,只剩木板。」
「誰砸的?我們班的嗎?」
舒舒低著頭沒有說話,雙手摀住眼睛,只剩單邊的垂肩耳環閃閃晃著,像一陣無聲的抽搐。
「班長,那你去請教官調監視器好了,」李老師皺著眉走進辦公室,「你先去通報教官室,我跟主任講一下。」一面拿起分機要撥號。
「老師,先不要。」舒舒仰臉說,「我知道是誰。」
「是誰?」老師放下話筒,詫異地問,「你怎麼知道?」
「這個,」舒舒遞出手機給老師看,「他們昨天放學以後,用球棒砸爛我的椅子,還放限時。」
手機截圖背景是舒舒的大頭照,他頭頂被寫上斗大的髒話,底下密密麻麻的咒罵佈滿整張臉,像一張符咒,令人毛骨悚然。
「他們還敢po限時?不怕被抓?」
「他們就是擺明了要我知道,」舒舒憤憤地說,「又不是第一次!」。
「這樣多久了?」
「上學期就這樣啊,」舒舒囁嚅地說,「他們剛開始罵我噁爛,後來在我桌子上亂畫,說我是彩虹仙子。」
「因為你拿彩虹旗來學校?」李老師回想,剛開學的時候,班級外面確實掛了一面彩虹旗,校長還找他關心過。原來舒舒負責教室布置,他把班級牌換成彩虹旗,懸在走廊上隨風招搖。
那時李老師也不以為意,新聞常常報導街頭有彩虹遊行,多幾扇旗面也滿繽紛的。隔天不知道被誰劃破了,在走廊底端蜷成一團碎布條,再也無法飄揚,奄奄一息為無法發出求救訊號的狼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