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工作的診所裡,有一個學姊很明顯地被其他人所排擠。
一開始我並沒有發現這件事,並且跟著那位學姊(稱她A好了)學了很多東西,所以我對她並沒有特別反感。第二天,她就以「我其實很不想讓你知道這些⋯⋯」為開頭,拉著我抱怨了店經理長達半小時。她哭訴著她受到多不公平的對待、連獎金都被扣著,同事們也都不懂她的難處。
我聽著,一開始還很白目地勸她「為何不離職?」但幾分鐘後我就發現,她與爸媽那輩一樣,都只敢怨,不敢言,只是希望有人能站在自己那邊,卻不會做出任何改變。
我覺得A學姊很可憐,但也不能為她做什麼。那天下班回家沈思後,我得出一個結論: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任何關係都是共構的。只聽過一方說詞的我,並沒有選邊站的資格。
幾天後,同事們在休息時間的閒談,終於讓我聽到了另一方的說法。這位A學姊與診所的招牌名醫有著深厚的革命情感,年輕時就一直共事,所以其他人都不能在跟診時坐下,但A可以。在病人塞爆診所的椅子、眼見就要延診至少一個小時的時候,A拋下自己的崗位,跑去跟潛在客人推銷產品,讓醫生在診間裡發呆、病人在診間外空等。
看著這樣的A,我終於懂了為何我國中時會被排擠。
國中時,我有一個超級好的朋友(可以看這篇),但卻在某一天就不理我了。而這樣的故事,在高中時又重複上演了一次,曾經一起追星大笑的摯友,就在某一天開始忽視我的呼喚。那時的我太小,不懂為何她們要這樣,只覺得自己很可憐,所以我就整天哭喪著臉,去上體育課、音樂教室、電腦教室都自己走,午餐也都一個人寞落地吃。
我以為,讓她們看到我這麼慘,她們就會可憐我,意識到自己對我很壞,然後重新過來跟我和好。
結果卻完全相反。她們看我的眼神,從像在看流浪貓的有點愧疚,轉變為像看到蟑螂一樣的厭惡。
我不懂自己做錯了什麼,也埋怨他們為何不跟我說我做錯了什麼。
我覺得自己好無辜。
就像A一樣。
但長大後回想這兩段傷痛,我懂了一切都是自己的問題。就像吵架的夫妻中,老婆最痛恨老公的,不是因為他惹了自己生氣,而是
你連我為什麼生氣都不知道
「我們是這麼親近的朋友,但你為何卻不懂,我不能接受你這樣講話?」、「你明明應該要懂我的,為何對我這樣?」、「我以為我們很親,但沒想到是我想太多了。」我想,那些朋友的內心話,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這個世界(在大部分的狀況裡)並沒有這麼友善,會跟你說你哪裡做錯了,並給你第二次機會。它會直接淘汰掉你,把機會給下一個在等待的人。
一邊在工作上雙重標準,一邊期望大家都能懂她很可憐的A,就像青春期的我一樣,幼稚而天真。
面對一次新的人際關係挑戰,這次我做得還不錯。我沒有因為怕被討厭而畏畏縮縮,也沒有乾脆擺爛而封閉自己。我接受了他人贈與的點心(即使我沒這麼想吃),並主動讚美同事的髮飾與刺青。我沒有一直講自己的事情,而是以「你」當作句子的主詞。
結果就是,我在一週內就與同輩的同事們相處愉快,追蹤了IG,還會發文互相tag。
我從不知道,原來交朋友這麼簡單:就只是真誠的讚美,關懷,傾聽,與陪伴。當然,還有偶爾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