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自身病況的影響,我對自己的情緒和壓力感知,有點少了......好幾根筋。
雖然能夠靠理智依最近須處理的事情多寡、事情類型,加上自己的身體感受、表現水平、日常紀錄、智能手錶追蹤的身體數據等等,綜合去推測壓力的多寡,來調整一天中解壓活動的類型及時長。
但實際上有點分不出是真的有壓力嗎?壓力是有多大?解壓有起效果嗎?主要是什麼事情產生的壓力?事情結束後壓力有減少嗎?……等等。
而近期身體突然出狀況,由於狀況有點奇妙就先看了家醫科吃藥及排檢查(遇科不決選家醫),在等待身體好轉的過程中,我便覺得自己好像又低估了壓力值,但我想了又想還是分不出主要、次要及到底有哪些壓力源(身體現已康復)。
便決定下次諮商時,就別自行篩選要跟心理師講的事情(50分鐘有點短,所以之前會先挑出一兩件事情做為主題去跟心理師討論),而是把最近經歷到的應該會產生壓力的事情,條列起來給簡略描述給心理師,讓心理師去分析判斷看看。
結果發現預期之外的收穫呢。
原本是打算一開始就快速簡略地講一下近期事情清單而先不深入討論,不過因為這次我沒有篩選,所以提到一些之前很少在諮商時提及的事情。雖然心理師也同意那些事情都會產生壓力,但他想多了解一下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我才想起來的確有些事情好像不是一般會發生或碰上的情況,需要些前提概要。
只是要講的話,依照以往跟朋友聊過的經驗,大概會直接講到諮商時間到也講不完。但是不講的話,後面還沒講到的幾件事情也還是會繞回來,猶豫了一下後便決定既然心理師問了就講吧,反正也跟很多位朋友聊過了,讓心理師知道一下也沒差。
於是我依之前跟心理師討論過的原生家庭背景,延伸到父母兩邊的家族史、兩邊家族一些親戚家跟我們家的關係情況。
一種反應是我才起個頭或講到中途,對方就自動腦補了後續發展或直接得出他自己的結論,開始發表他自己的看法或經驗談。當我表示不是對方想的那樣而繼續講後,因為跟對方的猜想不同,對方在驚訝之後就會變成猜猜樂,看能不能猜對劇情發展的氛圍(多人的時候有也機率會變成故事接龍)。
(雖然會講的斷斷續續,但他們都會聽到最後也會相信我說的內容都是真的。沒耐心聽到最後、不相信我的人就不會成為朋友了)
一種反應是安靜的聽或發些語助詞表示正在聽,會等我整個講完再問我問題。
這兩種反應在最後的結論或回饋都差不多,就是「你家可以去演八點檔了」、「你遇到的事情也太扯了吧~」、「哇……這有點我的超乎想像….」、「原來在現實中也會發生….」、「你的故事好精彩」、「下次見面要說說後續喔」……之類的。
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只是剛好講了一篇一般人喜歡聽的奇聞軼事而已,有種莫名其妙變成說書人對聽眾的感覺,或者說類似講八卦的氛圍?不過我也不反感提供點娛樂給朋友們啦,我有時也會覺得自己遇上的事情有點扯,有時也愛聽別人的故事,人生嘛~本來就是各式各樣沒有一個人是相同的。
雖然也能從心理師身上感受到驚訝的情緒,但更多的是能感受到他正在認真的思考,有種像是在解一道很難的題目的那種感覺(或是認真聽課?講的時候心理師好像寫了很多筆記還滑到前面的筆記不知道補寫了什麼)。當我講到一些,朋友們聽到會發出驚呼的爆點時,心理師則是小小地發出呻吟聲,偶爾也會提問一些細節,不過跟朋友們的提問、關注點和反應都不一樣,讓我感到有些好笑和一點新奇,不知道心理師的腦袋瓜子裡是在運轉些什麼公式理論。
而在講完一個大段落最後的大爆點時,心理師反覆確認了幾次細節,之後雙手捂臉頭往後仰,坐著伸直了一下身體邊發出小小的呻吟聲,伸展完後用一個疲憊(?)的輕笑(?)對著我說「哈哈…好複雜喔,你的(家族中的人)承擔著好多事情喔。」
這時我才意識到,好像不只是表面上的動作表情言語反應不一樣而已,還有些什麼深層的東西也不太一樣。而且我被觸動到了,但被觸動了什麼當下的我不太清楚,還感覺到眼周在冒金星,但也知道那跟血壓或眼疾無關,是精神或心理上有了什麼改變而產生的感覺。
當時我回了「對吧~他們要做的事情比我多得多了。」然後因為諮商時間快結束了,所以進行收尾。
諮商結束後我通常習慣散步一會再回家。在散步途中我發現,雖然跟預計的計畫不同,在諮商時沒能把原本列好的近期壓力事情清單說完,我也還是不知道近期自己的主要、次要的壓力源是哪個,但很明顯感覺到有些什麼鬆開了,有種淡淡的輕鬆愉悅的心情。
是我之前講完相同的故事後沒有過的感受。
之後我便三不五時會反覆地想起,心理師那個雙手捂臉頭往後仰的動作、心理師跟朋友反應和提問之間的差異、當時的觸動以及是什麼鬆開了。因此陸陸續續覺察到了自己各個方面很多事情,直到現在也在增加著,因篇幅考量就只說一些吧。
因為是家族跟親戚的事情,蠻多人會認為其重要性比不上原生家庭,大概只在快過年這種時期,周遭才有機率會聊到。以前跟其他心理師諮商時,即使有幾位也跟現在的心理師一樣想多了解一下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但我還沒講完一個段落就被導回到原生家庭上了,算是沒有真正的談到家族跟親戚的事情,所以我也不知不覺得認為,家族跟親戚的事情不怎麼重要,跟朋友抱怨就好不需要在諮商時特地主動的提到。
也因此我才會對現任心理師的反應及認真度感到特別新奇以及意外。
而在過程中心理師對細節提的那些問題,都讓我有種既視感,尤其是最後的「好複雜」讓我分外在意。
在某次又在回憶心理師那動作時,突然想起來過程中自己有透露到,講的事情都是我升大學離家後,才慢慢從申請戶籍謄本、訪談兩邊家族長輩、取得兩邊家族族譜、收集當年相關新聞及裁判書紀錄,再加上自己對小時候的模糊記憶,互相比對釐清時間線才整理出來的故事。
於是我把大學時代那時收集的資料及筆記又翻了出來再看過了一遍。看來自己在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後,由於反覆的講述了快十年,以至於自己習以為常到忘了自己小時候及大學時期的心境了。
當時的筆記中有反覆寫了很多很多疑問,有一些便跟心理師對細節提的問題一模一樣,原來以前的我也有過相同的疑惑,然後一一去找到解答,所以現在的我才能夠回答心理師的問題。
看著被自己搞得散落滿地的,過去的自己收集並保留到了現在的資料筆記,雖然記憶模糊,但我想,當時的自己可能也有過,跟心理師最後那句話類似的感受吧。
「阿……怎麼會那麼”複雜”阿……」
於是我便懂了,自己是什麼被觸動到了。
現在的我不太確定,那次諮商時的心理師是真情流露的反應,還是為了治療我而特意表現出情緒,但我想,效果算還蠻有效的。
因為高潮迭起的關係,朋友們和我都有點把故事中的人物,都當成了「角色」。即使理智上知道「角色」及「劇情」是真人真事,但情感或經歷上差距太多還是有點難產生共鳴或共感,所以會不自覺的用第三人稱(上帝、觀眾)視角去看待。
而心理師則有點成功地把自己的一半轉換到像是以第一人稱視角去看待,或者說入戲(?)到當事者(主角?)的角度,去思考當事者可能會產生的問題及該有的情緒反應。
然後提出當事者應該會產生的疑問及表現出情緒給我這理論上真正的當事者看看?,或者就只是剛好心理師跟我的頻率有對上,所以比起朋友們的反應,心理師的反應更貼近我原本的本性(?),所以讓我感覺心理師的反應更合理也更有貼近感,因而喚起一些我因病情而遺失掉的情緒及心境。
不管我之前跟親友及其他心理師談相關的事情時,我是站在台上講還是坐在台下聽。這次心理師似乎是讓我體會了一次,在沒有任何舞台的情況下跟我一起再走一遍自身經歷的過程。
就像是一個遊戲系列關卡,我已經破完了一遍了,然後再跟心理師一起再挑戰一遍。有些自己踩過的陷阱會提醒心理師別再踩到,然後看著心理師在一個一個關卡中,到處砍雜草打破木箱思考謎題之類的探索每個關卡,以心理師自己的方式去體驗遊戲。
如果問到我之前自己一人挑戰時有經歷過的問題,我就能回答心理師。
如果心理師發現到我之前挑戰時沒發現到的隱藏路線或關卡,我們也能一起互相合作去挑戰及探索。
拾回一些,我過去沒注意到的遺落碎片。
找回一些,更真實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