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日本管理音樂版權的團體「日本音樂著作權協會」( JASRAC ) 宣布將對音樂教室收取版權費,此消息一出,音樂教育的龍頭YAMAHA便聯合全日本二百餘間音樂教室向 JASRAC 提出訴訟。兩年後的法庭上,一位曾以家庭主婦的身分到音樂教室上課的學生作為JASRAC 方出席的證人,引起輿論震驚的是,這位證人實際上是協會為了取得證據而派出的臥底。
音樂界的大集團對上著作權聯盟,後者在兩年之久的潛伏後張開反擊的獠牙──上網一查,原來安壇美緒老師的這部作品實是取材自真實發生的事件。有別於為蒐集不法證據而潛入危險之地的記者,這種被告方為了證明自己受人非議行為的合理性而採取的潛入行為,一時讓我對這起事件中的正義產生疑惑。
為了讓音樂創作者能獲得他們應有的報酬,負責管理音樂著作權的團體會向演奏者收取一筆費用,並將它回饋給創作者──本作中的「全日本音樂著作權聯盟」便是這樣的一個機構。乍聽之下,保障了音樂創作者收入的他們應該才是正義的一方,但顯然全著聯並沒有獲得大眾一面倒的支持。但又如何呢?向使用者收取使用費,難不成是不對的事嗎?自己不過是在做正確的事罷了。這是身為一名在合法且待遇還不錯的企業工作的員工選擇勉強接下這份任務的原因。說穿了,橘樹當下並沒有其他選項,那就如同連接他每個長夜與黎明所需橫渡的深海,要過「日子」,就得依隨那樣的海流,與正義感什麼的完全擦不上邊。
讓我好奇的是,在這個「間諜組織」為了戰前布局所行動的各方人馬中,真的有誰是真心效忠於正義嗎?因為就連橘樹那正氣凜然的辯解之詞聽起來也像只是在安撫他自己。
說到橘樹,這名角色作為間諜所帶給我的印象是非典型的,不只是因為他身上少了某種被視為該比自身更加需要維護的信念。在善於逞強的掩護下,橘樹的上司並未察覺他脆弱到足以成為任務破口的精神狀態,只是理所當然利用他的孤僻淡漠來替代電影裡帥氣臥底被刻畫上的冷血。認識橘樹所處環境與角色關係、讀取他波瀾甚微的反應下,那些欣喜、煩憂,與一閃而過的思緒,並隨著他的過度聯想一驚一乍──透過作者所建構的間諜視角,我一面感受著他的感受,也同時觀察著他的感受。
音樂教室場景所帶出的氛圍讓故事偶有緩慢體感,回過神來才發現推勁十足的流速已將自己帶到進度後半。此時橘樹已開始享受他藉由臥底而獲得的尋常生活小確幸,卻仍不忘提醒自己:此地並非他該久留之地。
最後說說《皺鰓鯊》吧。它是本作裡虛構的電影與樂曲,明明不存在,卻占足了戲份,甚至描繪了一個孤獨且悲劇性的間諜形象。直到最後,橘樹都盡力演繹著不動聲色的潛行,甚至在彌補罪行後仍保持緘默,這樣的孤獨感使我因為擔心他會步入《皺鰓鯊》的後塵而感到心頭酸澀。可不得不說,對於一位非自願、非專業又缺乏忠誠的間諜來說,感情用事是他犯過最浪漫的錯誤,也是我之所以喜歡這部作品的回甘之處。
參考資料:
朝日新聞-
https://memeon-music.com/2020/02/28/copyright/
https://digital.asahi.com/articles/ASM794172M79UTIL013.html?iref=pc_ss_date_artic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