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容易把焦點放在那一個令我們困擾的現象上,隨便挑一個什麼來頂罪,輕易地判定一定是某一件事情所導致,卻不想這個結果,可能有錯綜複雜的原因,也可能因為知道牽扯太多事情了,所以乾脆不理會。
以為這樣就沒事了,不知道越不理會,內在的痛苦就會越來越強烈,直到壓垮一個人的身心。
「只有他死掉,我的痛苦才會結束吧!」麗麗看似生氣又無力地說著。
「這個很難說呢,如果我們把期待放在那些無法掌控的外在人事物,就要有失望的心理準備。」米爾貓這麼回應。
「我也知道,就算他死掉了,我的痛苦也不會消失,但我到底該怎麼辦?米爾貓告訴我!妳是怎麼做到放下,我現在真的覺得我快瘋了!」無法乘載的痛苦,讓麗麗沮喪地哭了出來。
「我無法告訴妳答案,因為那會是我的答案,但我可以陪著妳,一起到妳的內在世界探索,那裡才會有屬於妳的答案。」米爾貓認真地看著麗麗。
在我們進行催眠前的小練習時,一直到催眠的放鬆引導,麗麗始終默默流著眼淚,很深很深的釋放著,壓抑了這麼多年的傷痛,真的很不容易。
麗麗想催眠探討的議題是,她曾被親人性侵,在性侵之後,一直處在一種想殺死對方跟想自殺的邊緣來回,兩者都無法果斷地做出決定,只有更加深的絕望。
進入到催眠的場景,麗麗有好長一段時間都在一片黑暗之中,什麼都感覺不到,沒有聲音、沒有光線、沒有任何變化……就這樣過了許久,麗麗忽然聽見嬰兒的聲音,她看見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也在此時停止了眼淚。
她不知道這個嬰兒是誰,看著這個剛出生的嬰兒,只覺得很感嘆,小孩子都很純潔,還不知道接下來要面對人世間有多汙穢。
但當問到是否想對孩子說什麼,或是為她做些什麼的時候,麗麗深深嘆了一口氣:「可是我很髒,怕弄髒她。」
「是什麼讓妳覺得自己很髒呢?」米爾貓接著問。
「因為我……」麗麗皺起了眉頭,還沒說完的話卡在喉嚨裡,米爾貓就這樣靜靜的等待,沉默了一陣子之後,麗麗生氣的說:「為什麼我會覺得被性侵的我很髒呢?做錯事情的人明明是他。」
「那些說妳很髒的聲音來自哪裡?」
「家裡的人,還有那個人的老婆。」麗麗沒發現自己握起了拳頭。
在事件爆發之後,所有的家人都覺得是麗麗的錯,貼上各種莫名其妙的罪責,總之就是把罪定在是麗麗先去誘惑對方,而身為男人的對方只是很正常的經不起誘惑,事後非常後悔,已經跟麗麗還有全家族的人都下跪道歉了,實在情有可原。
反觀麗麗卻不懂事一直吵鬧,不顧及對方的工作跟身分地位。
特別是準備提出告訴時,對方的老婆,也是麗麗原本交心的談話對象,在這個沒有溫度的家裡,那是麗麗唯一的出口,把許多自己不為人知的事情都告訴了那個人,卻在這個時候被爆出來,硬從性侵案件轉成了麗麗想要仙人跳自己的先生。
說到這裡,麗麗又沉默了。
「妳現在內在的感受是什麼?」約莫過了三分鐘,趁著麗麗臉部表情有變化時,米爾貓詢問。
「很深的背叛感,沒有人站在我這裡,好像只有我是外人。」
米爾貓邀請麗麗回到那個事件的當下,照顧了當時的自己,也一一的把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之後,再把時間拉回到原本的場景,那一個小嬰兒剛誕生的時刻。
「我感覺好多了,但我還是沒有想觸碰那個嬰兒。」麗麗一臉抱歉地說著。
「好啊,謝謝妳勇敢的告訴我,那就讓我們先停在這裡吧。」
「好。」聽見米爾貓這麼說的麗麗,又再一次落下了眼淚,帶著淡淡的笑容。
「好意外,怎麼會想起這件事,在那個事件後大概兩年吧,他們就離婚了,那個人的老婆也有回來找我,請求我的原諒,說那個時候是被阿公阿嬤威脅,迫於無奈所以才這樣做,哭著說她有多對不起我,一時心軟就原諒她了,畢竟她也算是受害者,這幾年也一直都有聯絡,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想起來,好像每次見面完,我的心情都會特別糟糕?」等待催眠喚醒之後,麗麗開始自顧自地說起來。
「妳現在有什麼新的想法嗎?」米爾貓問。
「剛剛在催眠的過程中,我想到妳寫的文章,其實也可以不原諒,腦海中好像有一個聲音問我為什麼要原諒她,還有在最後我說不想觸碰嬰兒,原本以為妳會要我再努力試試看,沒想到妳輕易地接受,這個允許讓我很感動,謝謝。」麗麗的表情與身體姿態放鬆了許多。這是我們第一次的催眠。
在第二次催眠,我們花了全部的時間,好好照顧與陪伴那個受傷的自己,而在第三次催眠時,又再一次看見嬰兒出生的場景,這次麗麗選擇主動的擁抱了這個孩子,曾經揮散不去的死亡念頭,也隨著淡化了許多,有了鬆動。
直到第五次催眠,麗麗看見了,如同事件爆發時一樣,在極度重男輕女的原生家庭裡,男性做任何壞事都是被接受的,而女性好像從出生那一刻開始就錯了。
原來自己想要殺人跟自殺的念頭,早在性侵事件之前就存在。
「說來也奇怪,看見這個原因之後,之前那種很沉重的憤怒跟恐懼好像也沒了?對自己也有更多的心疼,覺得有點生氣過去都沒好好照顧自己。」
「從今天開始,我願意更多的照顧自己。」米爾貓笑著說。
「好,從今天開始,我願意更多的照顧自己。」麗麗也揚起了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