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格精選
台海軍事常識普及化（8）：謠言怎麼產生的？
這篇要談的是「模式」，指的是謠言的產製過程，究竟是怎樣產生的，有意還是無意？
這個答案，通常是「有意但無心」。
……什麼鬼？
筆者沒有唬爛你，多半的謠言都來自於善意的提醒。何謂善意的提醒？一般來說有兩種：
一種是軍方內部的兵推，基於「料敵從寬」以及「戰術測試」，將解放軍的參數調整，或是把國軍的參數調調，想找出這種戰術或是戰略的優缺點，國軍的弱點之類。參與的人，或是從旁得到隻字片語的人，官方公開的訊息，因為結果對台灣是不利的，就將之放大檢視。
另一種來自於日常生活的經驗，多半是當兵的不愉快回憶，或是義務役參與的業務，在他的範圍內有不好的結果。退伍後就會把這些經驗當成常識，然後對於其他軍事消息有著過度反應。
但這兩種消息，正常來說引發不起什麼風波，大部分的人不會想那麼多，其實謠言是無法透過這兩種管道，被增強然後放大，最後形成社會上多數人相信的常識。
關鍵在哪裡？
答案是，軍事專業人士的誤解與扭曲，以及沒那麼專業的其他科目人士徹底的誤解。
你以為的軍事專家不是軍事專家
這很難一言兩語道破，但整體來說可以解釋成「隔行如隔山」的情形。像是在研究所內，不要說不同所的老師，連同系所的教授之間的研究，都可能不甚了解。
在軍事領域上就是，空軍講解一個概念，陸軍的聽不懂，但他用自己可以理解的方式去詮釋，以為懂了。陸軍說了一種戰術概念，海軍的以為懂，但其實根本不知道這套戰術是要基於某種前提才成立。誤解來自於此，然後更慘的是，一般人其實分不出來，軍官之間哪些專業或不專業，導致看到一個前軍官出來講，就好像「軍事專家」這樣講。
這個嘛，其實真正的軍事專家，不見得會是軍官，軍官也不見得會是軍事專家，只是軍官基於專業，比較容易變成軍事專家。
像是目前可以確定的謠言，諸如「舊型戰鬥機改裝無人機襲台」、「萬船齊發登陸台灣」，就是典型陸軍軍官去擴大的結果。簡單說就是陸軍老軍官不懂現代海空軍作戰的概念，他用以前大陸軍的思維，去想像這些戰術施行的恐怖。各位可以找過去二十年有存檔的電視影片，包含政論節目等等，就會發現幾乎沒有空軍軍官會出來說殲7改裝無人機，或是海軍軍官現身說法擔憂萬艘舢舨攻台。
可一般民眾哪懂，他只會記得前一晚有個軍事專家，還是知道內幕的軍官，說台灣都不重視這個，中國用這招打過來就死定了。
而軍方基本上是不會主動澄清的，過去幾十年的習慣，軍方對太多事情都認定為機密，導致不擅長去說明謠言的可笑。再加上軍官多半不會說話，不管哪一種兵科的官校，都沒有正規的演講訓練，個性耿直的又多，導致上電視會被嘴砲王嘴爆，民眾自然覺得嘴砲王比較專業。
像是彈道飛彈毀滅台灣的謠言，筆者沒有見過哪個出身飛彈部隊的，公開宣稱這超恐怖的，一顆飛彈就可以毀掉一座機場。彈道飛彈無敵論，筆者幾乎可以肯定，大肆傳播到成為不動謠言第一名，是俗稱「軍宅」搞出來的。因為這至少在二十年前，都不是個大問題，網路上面提到彈道飛彈，有技術底的拿筆算算都覺得根本不可能。
但這二十年來，網路的傳播讓「似是而非」的理論橫行，看似有道理但其實一點都不合理的論點，可以輕易攻破毫無概念的普通人心防。這加上意識形態，就是極為恐怖的謠言生產機。筆者可以很肯定的告訴各位，謠言散播最狂亂的時期，開始於陳水扁執政的年代。
意識形態分裂，造就謠言散播的根源
現在各位在網路上，常常會看到各方專家，用著他個人的某種專業，或是研究過特定的項目，就出來告訴大家「真相」。但在二十年以前，從BBS年代進入到部落格時代前後，台灣有點名的業餘軍武研究者、業餘軍事問題分析者，筆者差不多都認識或了解他們的背景。
根本就沒有幾個人，會去產製謠言，跟擴大謠言。就算反陳水扁的深藍，也頂多從反台獨出發，至少不會在軍事技術這些項目上，公開唬爛替中國宣傳。但也就是因為這樣，因為意識型態的分裂，出現了兩種情況，這就是今日謠言散播到一般人心裡的根源。
- 第一種，就是因為意識形態反扁反民進黨，導致技術專家不出來澄清，放任這些鬼扯蛋謠言流傳。軍方的人是這樣，業餘的研究者也是這樣，當網路上面願意出來打擊謠言的，全部都是偏綠的，就會形成一種偏見，覺得「你們台獨的當然會替政府護航」。
- 第二種，網路讓中國的宣傳文與造假文流傳，台灣很多為了反民進黨、反陳水扁的人，看了看後就拿來說。這些在2000年後冒出的大學生，可以說一大票是因為先看中國的唬爛文，然後相信這些技術文章全部都是真的，台灣才是造假天堂。
第一種人，久而久之就因為意識形態反綠，讓他們潛意識找尋政治或是經濟上的反對理由，雖然軍事與技術上是不會出來反，但因為「我就是不爽你們綠的」這種心態，讓他們「無論如何都要找個理由」出來，證明台灣打不贏戰爭，中國是無敵的等等。
而這些人過了十多年，筆者看到的大概轉變不少。少數極有堅持的，即使每天都在罵蔡英文罵民進黨，但遇到他自己研究很久的軍事技術或是戰術，該出來說明的也是會說，照樣去罵那些中國農場文。但已經有人，轉去相信親共言論，用經濟或是政治因素，來說台灣軍隊不能打仗，中國非常強大。
第二種人，長期看中國農場文，然後只看偏紅的資訊，除了相信中國超強以外，可以找到無數理論，解釋中國武器超英趕美，台灣都是破銅爛鐵。而你提出任何的反論，他們總是可以找到理由，說你都是因為看了三民自才這樣。
觀察這種人的行為，會發現到很有趣的現象，那就是他們也不是單純的智障，都在某一個學科上面還算可以。但就是因為還算可以，就以為自己「翻翻書就會了」，不了解實際運作，也不清楚產業運作邏輯，純粹就是以為自己具有從文字上看出真理的能力。
所以謠言怎麼出現？首先就是因為意識形態，具有反駁謠言能力的第一種人，不願意出來講話，反倒很努力想要說明謠言還是有可行性，這結果就是「反謠言陣線少了一大堆戰力」。然後第二種人越來越多，農場文背一背就出來當專家的一堆，讓「傳播謠言陣線多了一堆小兵」。
一消一長，網路上自然都是軍事謠言領先。
這有人會想問，泛綠的難道沒有人想出來嗎？筆者必須說，還真的沒有多少人有此能力。
泛綠的人比例上較大，是習慣從政治跟國關去切入，不然就是武器迷，然後反過來指導軍事戰略。其實他們對戰略上的態勢理解，就是柯文哲三角形那個概念，多數偏泛綠的別說是戰略，連戰術的認知都很薄弱，用自己當兵的經驗去推估的人超多。
這個問題在哪？筆者舉一個例子就好，中國花了那麼多時間去造航母，他們目的究竟在哪？是要打造藍水海軍，還是想要打通到印度洋的航線，或是拿來打台灣？這一段包含非常多的技術問題，不是看地圖或是畫三角形解釋關係就能懂的，但偏偏這類講法容易說服人。
這造成一個問題，如果今天有一個人他意識形態偏藍一點，但基於愛國願意去幫泛綠的忙，來澄清這些軍事謠言，泛綠的陣營會接受嗎？至少筆者到今天為止看到的是，都要這個人先立投名狀再說。呃，不是要否定這種行為，筆者也能理解擔憂背刺的心態，只是你確定這種作法，人家不會翻桌走人？
雖有事實查核，卻未澄清軍事謠言
總之，謠言會在這些年傳播迅速，十多年前就可以看出來為什麼了，有能力澄清的變少，到處傳播的放火者變多，想也知道這已經無法透過個人網路發言解決。
再加上，2016蔡英文當選，國民黨整個陣營翻過來，筆者上面說的那兩種人，尤其第一種人更是不少發了瘋的覺得中華民國亡了。既然國家已亡，那麼幫助台灣就不是義務，所以還會去對謠言的成長推波助瀾。
中國的資訊戰更是趁這個時候滲透，大量的LINE謠言跟臉書農場文，不停的複製中國武力強到爆表，美國有多害怕中國，台灣只消一天就會被打敗。而筆者在2019年一整年的統計，發現了一個非常令人恐懼的現象，那就是泛綠陣營很努力的去事實查核與傳遞。
但幾乎都是針對新聞，或是不實消息，但沒有看到對「軍事謠言」去查核與澄清。
這除了說明，台灣沒有幾個人能夠找到對的人去查問，軍方基於保密原則也不願意出來澄清，更大的麻煩是，沒有能力分辨這是不是謠言。
好比說空降台北斬首，這算謠言還是宣傳？這是百分百的謠言，因為根本做不到，但多數人能分辨嗎？泛綠的朋友我問過不少，他們只覺得這是宣傳。
既然是宣傳，那麼我們反宣傳回去就好，這就是泛綠多數的心態。而這種心態催生了國內的不信任，會相信謠言的人，只會因為你的反宣傳，而更加深認定這只是一種「泛綠的陰謀」，而對事實完全不想去談。
其實要證明這只是謠言，找一些空特退伍弟兄訪問就可以，每一個都會跟你講傘降大台北是智障。透過真正的空降部隊現身說法，要戳破這種謠言有多簡單，怎麼就沒人做？
答案會出乎你的想像，單純沒想到而已。
當軍事謠言已經成為資訊戰的家常便飯，那麼我們就不能將此視作一種網路爭吵，而是中國確實想要透過弱化台灣心防，達成其政治目標的一環。
結論
謠言的產製，來自於很小的誤解，例如軍方的軍種差異、兵科認知不同，導致兵推或是戰術討論，透過軍官或是刊物流出。原本只是純粹的理論探討與研究，卻在外流後被不明所以的軍事迷、記者拿去當寶，再透過網路軍宅的想像與重新謄寫，變成了看似扎實有理的論據。
然後這些年中國網路發展迅速，農場文與大外宣配合，在台灣網路上狂掃。意識形態的偏執，以及對中國癡迷的網友，不停地散播中國無敵論，而網路上面能夠反駁的人本就少，宣傳量不夠。而軍方基於職責，也不會主動出來說明，更擔心說太多會洩密。
即便沒有這些人刻意的操作，由於台灣義務役多數討厭軍隊，再加上料敵從寬的心態，讓A看到某個消息後加油添醋5%給B，B再添加5%給了C，最後XYZ看到的就是被複利放大到數十倍的謠言。
模式如此，各位可以想想，這該怎麼破解跟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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