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夢迴,在白色恐怖的惡夜裡:高一生追求部落自治的夢,是怎麼醒的?

閱讀時間約 9 分鐘
本文摘錄自故事 StoryStudio 精心企劃《二二八・「物」的呢喃》/財團法人二二八事件紀念基金會出版

作者:張尹嚴

處於日、中、美等國夾縫中,臺灣人幾乎無從選擇自己的命運,像是屋簷下的蝙蝠,只能隨著屋內的主人來去而變換身分,更別說是位於邊緣的原住民族,而擁有數個名字的他,或許便是最好的見證。在日本人面前,他的名字是矢多一生;在中國人面前,他叫做高一生;但在族人面前,Uyongu Yatauyungana(吾雍・雅達烏猶卡那)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高一生(Source: Wikipedia)
流轉於政權與政權之間,高一生從來沒有忘記部落自治的夢想。出生於阿里山特富野的大社石埔有小社,作為阿里山鄒族的先覺者,高一生於幼年時就讀於達邦蕃童教育所、嘉義尋常小學校,而後進入臺南師範學校就讀,成為首位接受高等教育的鄒族族人,接受新式教育的薰陶。
哲學、文學與音樂,從此緊繫於高一生的生命,成為其行動的養分。從臺南師範畢業的那年,高一生不過 22 歲,但善於哲學思考的他在《ハーべ先生(哈薇老師)》這本書上,寫下他對於部落自治的藍圖:
吾村地方自治化,吾人不可能永遠藉著官府之手發育成長,吾村既有祖先傳承美好耕地,⋯⋯學校、共同耕作研究場、農事研究場、購買組合、利用組合⋯⋯每一項目,藉著地方自治一一實現,理想的自治模範村,正在阿里山森林的山麓建設⋯⋯
家鄉的田野,是畢生的志業。
儘管作為日本人特意培植的原住民青年,高一生並非毫無意識地順從於日本人,而是小心翼翼地在殖民者的權威與部落的發展間取得平衡。高一生深知:日本透過「理蕃政策」而高舉著同化的旗幟,教導原住民日語、日本風俗或更改姓名,僅不過是想要更深入掌握族人。
師範學校畢業後,在達邦部落擔任教員與巡查時,高一生親眼目睹著族人受到官府的差使與磨難,對於自我認同的輪廓,也在族人的汗水摻著淚水從身上滑落的那瞬,在腦海中更加鮮明。

朝代的更迭

日本戰敗後,殖民統治一夕間裂解,表面上的壓制也就此煙消雲散。在後繼殖民者的權力尚未完全進入山地時,自治理想便如同新生的嫩芽從石縫中緩緩抽出,鮮綠的葉象徵著希望,期待有日也能成為山林中的參天巨木,靜靜的守護山林。
隨著新來的政權開始在臺統治,孩童們在學校內唱著的歌曲,也從君之代的「吾君壽長久/千代長存八千代」轉變成「三民主義,吾黨所宗」。當時還沒能熟習中文的鄒族孩童,還不能明白這些歌詞的涵義,只是遵從教員們的指示,用著不太標準的發音唱出這些句子。
不過無論朝代如何更迭,山林與田野永遠是嚮往的所在。戰後初期,高一生把握住時機取得國民黨的政治授權,成為那時候還叫做吳鳳鄉的阿里山鄉首任鄉長。縱使仍須服膺於國民黨的統治,但能夠獲得地方的行政權力,對於遭受日本人、漢人長期重層歧視的原住民族來說,這已經是前所未有之事。
只是不到 1 年,新政權帶來的希望隨即被官員的貪婪與腐敗輾壓,行政長官公署愚拙的統治手段使得民怨不斷積累,最終釀成大禍。1947 年 2 月 27 日,在臺北所發生的緝煙血案一發不可收拾。據聞臺灣同胞都發起了革命,正拿著武器準備與國民黨的軍隊一決死戰。事件的騷亂從臺北延燒至嘉義,又再從平地擴散至山地,也驚擾了達邦部落。
平地人匆忙告知高一生,市區的民兵已經包圍水上機場,與國民黨軍隊展開激烈惡鬥,雙方僵持不下,而紅毛埤彈藥庫的國民黨軍正準備出動,希望鄒族部落得以派員協助。盱衡局勢後,高一生同意由曾擔任日軍少尉的湯守仁帶領鄒族族人下山,數十位戴著日軍戰鬥帽的青年聚集於達邦部落的運動場,吶喊的聲音響徹山林。
青年們扛著數挺機槍與輕步槍,朝著水上機場與紅毛埤彈藥庫進發。與此同時,臺南縣長袁國欽因事件的動亂波及,倉惶自新營地區逃出,連夜趕至達邦部落躲藏,並尋求高一生的保護。
高一生何故一面答應協助嘉義民兵,又一面保護臺南縣長袁國欽?這樣的行為矛盾而弔詭,不過從部落利益的角度思考,大概就足以明白作為部落菁英的高一生為何如此決策。對原住民族來說,保持中立、避免涉入平地的事務,大概才是保全自身的辦法。
事件後,政府軍自海上開來,遭受鎮壓的民兵或死或傷,未被波及的,也早早四散逃亡。高一生與湯守仁眼見情勢轉變,便向官方投誠,主動出面自新並繳出槍械,因此未受到國民黨政府太多的追究。
袁國欽後來亦因此協助轉移新美農場、茶山農場等土地的經營權給高一生等人,以此作為回報,成為高一生實現部落自治的重要基石。平地的騷亂終於趨於平靜,此時高一生的自治夢想,才正要開始實踐。
二二八事件中,各地的原住民族也與高一生、湯守仁一樣,並非全然置身於事外,旁觀時局的劇變,而是以不同的方式參與其中。國民黨雖然於事件中也曾追蹤到原住民的參與,但在事件後大多未有整肅行動,而以撫慰及拉攏的對策為主。
表面上看似寬大為懷,不過實際卻是因為國民黨於戰後初期,尚未將統治權力滲透至山地部落,也不時聽聞日軍窩藏山地、原住民握有大量武器等傳聞,而懼於原住民的反抗。但當國民黨逐步控制山地後,這些未能順從於國民黨的原住民們,便成了國民黨急欲剷除的目標。
1950 年樂信·瓦旦(林瑞昌)與湯守仁於阿里山賓館。
湯守仁(後右一)、樂信.瓦旦(後右二)

報告(二)

報告   (民國 39 年)10 月 6 日 於保安司令部

前據本部台南諜報組內線張中孚同志報告:朱毛匪黨許石柱吸收渠加入其組織,復介紹其弟劉水龍與張聯絡,經半年來之偵查得悉彼等在阿里山內有潛伏武裝,惟內情不詳。⋯⋯
由劉介紹加入該組織者有:
高一生(吳鳳鄉鄉長)、湯守仁(警務處山地警務室科員)、李貴登(阿里山線車長)、侯水盛、陳振昌等。⋯⋯

謹呈    兼司令吳職 彭孟緝

成為獵捕目標

是什麼時候被情治人員盯上的呢?
當高一生還在專注於新美農場的開發時,1950 年 10 月,保安司令部副司令彭孟緝突然寄送了一份報告書給省主席吳國禎,上頭清楚寫著吳鳳鄉的高一生與湯守仁曾參與匪黨組織。
承辦案件的情治人員深怕貿然逮捕高、湯二人會引發鄒族暴動,因此事先商議許久,推演多次逮捕的計畫,最後決定以吳國禎的名義誘騙高一生前往臺北開會,並趁著湯守仁在高雄出差時予以逮捕。
山地同胞是否相信朱、毛匪諜能夠改善生活?」國防部總政治部主任蔣經國坐在桌前,將身體稍微向前傾,以溫和的語氣詢問著高一生的意見。為確保山地不被共黨進入,蔣經國想採取懷柔的手段拉攏高一生,盡量不過度刺激這位在阿里山地區頗具名望的原住民領袖。不過光是被最高情治單位的總負責人約談,就足以讓人感受壓力,甚至略感畏懼。
在乘車前往臺北之前,高一生還不曉得為何堂堂省主席要特別召喚他與番路鄉鄉長劉成勝。直到接連著與保安處處長林秀欒、吳國禎、蔣經國等情治高層分別面談後,高一生才赫然明白安排會面的用意,而邀請劉成勝不過只是掩飾。
高一生與情治高層會面完後即被載往東本願寺,由保安處副處長李葆初、督察吳百城等人繼續訊問。經過長時間的面談,高一生無法再保持沉默,因而寫下自白書,承認於「匪諜」約在 1949 年 11 月間即進入阿里山地區。當時早就知情的他,曾經提醒過湯守仁應注意共產黨的動向。不過高一生並未參加共產黨,僅是未將與共黨接觸一事向上呈報而已。
「因為高一生反對共產黨,所以許多事情都未有施行。」於高雄忽然被捕的湯守仁,在面對訊問時,堅決地否認高一生與共產黨有所牽連。關於共產黨員與湯守仁接觸的事情,湯守仁本人則沒有太多的否認,僅否認自己曾參與過共黨組織的部分。
親筆寫下了悔過書:
本人現以悔過自新,改變以前行為,今後服從政府之指導,以前之過錯請政府從嚴處罰。
隨後即與高一生一同向保安司令部辦理自新,允諾繳出槍械,並協助掃除躲藏在阿里山內的共產黨員。
保安司令部很快就同意高一生及湯守仁的自新申請,在林秀欒的監視下,湯守仁與高一生共同宣誓著「余誓以至誠⋯⋯堅決為反共抗俄革命事業努力奮鬥⋯⋯」希望藉此取得國民黨的信任與諒解。
不過對於與共產黨接觸的確切詳情,高一生與湯守仁其實也沒有說得太多。
10 月 17 日,嘉義諜報組組長洪維謀隨著高一生、湯守仁前往樂野村,揪出窩藏在山上的共產黨員,並由二人分頭向各村要求繳出私藏的武器。武器大多是日治時期或二二八事件後所遺留下的,主要作為部落自保使用。
大批武器從山上被載運至保安司令部存放後,政府試圖以懷柔的姿態攏絡這些原住民菁英,不僅不對事件再進行追究,也同意高一生得以續任鄉長,湯守仁則晉升為保安司令部少校參謀。
原以為向政府輸誠,事件可以就此落幕,但卻沒有預料到這僅只是噩夢的開端。

《二二八・「物」的呢喃》
「我們想要怎麼理解二二八?」
我們透過各項日常可見的「物件」做為引子,反思二二八事件期間,各種使用物件的人以及他們所處的時代背景。 也在一次次梳理二二八事件內涵的同時,理解責任歸屬問題不只是部分人的咎責,而是全面檢討造就這樣威權迫害的各個執行者。
當有一天談起二二八事件所帶來的影響時,我們不再只是聲嘶力竭地訴說悲痛,而透過了解過去、理解現代以及想像未來的步驟,重新建構這段屬於眾人的歷史記憶。
關於二二八的故事,未完待續。
為什麼會看到廣告
留言0
查看全部
avatar-img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
當人生第一次使用細長的鞋拔、奮力將腳丫子首次套入那雙專屬於自己的皮鞋時,足下鏡反射出來的,可能不只是黝亮中帶有沈穩氣息的經典牛津鞋,而是一種名為「成長」的悸動。 但你知道嗎?此番體驗可不是當代人的專利。百年多以前的臺灣人甚至願意花費月薪的三分之一,只為了購入一雙象徵著「現代」的皮鞋…
劉長灝 1988 年進入真言社擔任企劃,老闆突然指著林強說,「欸,長灝,你把這個人訓練訓練,他半年後要開始做唱片」。後來,在他的特殊訓練下,林強竟一炮而紅……
中午要吃什麼?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外食有太多選擇,有時根本天人交戰。然而「選擇太多」這樣奢侈的煩惱,對於八〇年代的臺北人來說,可是前所未見的全新體驗……
某天,爸爸拿出了一袋阿公的遺物:「你念歷史,你看看這些,我看不懂。」一本本的帳單、族譜、切結書、命書,「真不錯,都是研究戰後臺灣社會的史料。」翻到最下面,壓著一本粗糙的舊簿子,上面寫著「經歷簿」。 翻開經歷簿,我墜入了阿公的童年,跨越時空,認識了那個錯過的少年。
翻開這疊日曆紙,筆劃剛正的詩歌文字,難解字還標有註釋,想必是一再整理過的成果。內容從嶼坪的生活記憶、澎湖各島嶼的生活風情,到男女愛情、勸世勉勵、地方習俗、季節與風景、講古說今、俚語⋯⋯在字裡行間,埋藏著思鄉情感。
太平洋島民的旅行目的,不只為獲取資源或延續系譜,更有好奇心與認識世界的渴望。但在主流敘事下,這些似乎是西方人的專利。
當人生第一次使用細長的鞋拔、奮力將腳丫子首次套入那雙專屬於自己的皮鞋時,足下鏡反射出來的,可能不只是黝亮中帶有沈穩氣息的經典牛津鞋,而是一種名為「成長」的悸動。 但你知道嗎?此番體驗可不是當代人的專利。百年多以前的臺灣人甚至願意花費月薪的三分之一,只為了購入一雙象徵著「現代」的皮鞋…
劉長灝 1988 年進入真言社擔任企劃,老闆突然指著林強說,「欸,長灝,你把這個人訓練訓練,他半年後要開始做唱片」。後來,在他的特殊訓練下,林強竟一炮而紅……
中午要吃什麼?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外食有太多選擇,有時根本天人交戰。然而「選擇太多」這樣奢侈的煩惱,對於八〇年代的臺北人來說,可是前所未見的全新體驗……
某天,爸爸拿出了一袋阿公的遺物:「你念歷史,你看看這些,我看不懂。」一本本的帳單、族譜、切結書、命書,「真不錯,都是研究戰後臺灣社會的史料。」翻到最下面,壓著一本粗糙的舊簿子,上面寫著「經歷簿」。 翻開經歷簿,我墜入了阿公的童年,跨越時空,認識了那個錯過的少年。
翻開這疊日曆紙,筆劃剛正的詩歌文字,難解字還標有註釋,想必是一再整理過的成果。內容從嶼坪的生活記憶、澎湖各島嶼的生活風情,到男女愛情、勸世勉勵、地方習俗、季節與風景、講古說今、俚語⋯⋯在字裡行間,埋藏著思鄉情感。
太平洋島民的旅行目的,不只為獲取資源或延續系譜,更有好奇心與認識世界的渴望。但在主流敘事下,這些似乎是西方人的專利。
你可能也想看
Google News 追蹤
Thumbnail
這是張老師的第三本書,我想前二本應該也有很多朋友們都有讀過,我想絕對是受益良多,而這次在書名上就直接點出,著重在從投資的角度來切入
Thumbnail
過了午夜十二點之後,城市就以另一種狀態開始運作。這個時間點的人們各個精神抖擻,延宕的工作會高效率的進行;速食店在這個時間點提供大薯買一送一方案。
Thumbnail
當他們在火車上相遇時,看她手上拿著巴塔耶的書,難道這一切沒有早已被預告嗎?愛上一個人時,我們以為是愛他從過去到未來,但事實上,我們靈魂在說的是,我們愛他這整個人。只是如此。 在愛裡,從非關過去到未來。
Thumbnail
早睡早起是非常好的生活習慣。一般來說,在清晨六七點鐘起床已經是比較早的了,是很好的習慣。但是會有一部分人在每天淩晨三四點鐘就會清醒過來,並且這部分人通常都不會很在意,覺得只是晚上起個夜,沒什麽的。其實這是不正確的,這個時間對於正常的人體生物鐘來說太早了,很有可能是特殊因素的影響。 有哪些因素可以導
Thumbnail
<p>我不確定這是我與生俱來的能力,還是意外後才出現的異能。只要我用手指接觸他者,就可以拉出由他者記憶凝成的晶亮絲線。最初我發覺只要能將糾結的絲線理順,被我拉出絲線的他者就能作場好夢,所以將這些絲線命名為「夢線」;但過了一陣子,我發現只要集中精神,我就能經由夢線讀到他者的記憶。</p>
Thumbnail
<p>那幾句話的發音不怎麼標準,夾雜一些帶著口音的英語,加上她的淺棕膚色與五官樣貌,我猜她來自東南亞國家,可能是以英語為官方語言的菲律賓;她是個嫁到這城的外籍新娘?還是個來這城工作的外籍幫傭?她剛才那幾句簡短的話,反覆講的是「救命」、「恐怖」,以及「我被攻擊了」。</p>
Thumbnail
<p>她的顴骨有明顯的淤青,嘴角破裂,眼眶外圍烏黑腫脹,裸露的手臂上交疊著又紅又紫的色斑,胸前覆著大片血汙。順著血汙淌流的路徑回溯,可以發現源頭來自她的頭部兩側──本來應該長著耳朵的部位,只剩下兩個血洞。</p>
Thumbnail
如果沒有看過一二集 又習慣看好萊塢多數總是把故事說得非常完整的電影的觀眾 也許一點都無法接受這樣一部電影 流暢的幾乎不換氣的辯論與爭吵,場景單純,主角也非普世認同的俊男美女, 導演只想帶著觀眾進入一個外人看似被浪漫包圍卻到處有不定時炸彈待爆未拆的現實人生   傑西與席琳成為穩定關係的伴侶 即使
Thumbnail
這是張老師的第三本書,我想前二本應該也有很多朋友們都有讀過,我想絕對是受益良多,而這次在書名上就直接點出,著重在從投資的角度來切入
Thumbnail
過了午夜十二點之後,城市就以另一種狀態開始運作。這個時間點的人們各個精神抖擻,延宕的工作會高效率的進行;速食店在這個時間點提供大薯買一送一方案。
Thumbnail
當他們在火車上相遇時,看她手上拿著巴塔耶的書,難道這一切沒有早已被預告嗎?愛上一個人時,我們以為是愛他從過去到未來,但事實上,我們靈魂在說的是,我們愛他這整個人。只是如此。 在愛裡,從非關過去到未來。
Thumbnail
早睡早起是非常好的生活習慣。一般來說,在清晨六七點鐘起床已經是比較早的了,是很好的習慣。但是會有一部分人在每天淩晨三四點鐘就會清醒過來,並且這部分人通常都不會很在意,覺得只是晚上起個夜,沒什麽的。其實這是不正確的,這個時間對於正常的人體生物鐘來說太早了,很有可能是特殊因素的影響。 有哪些因素可以導
Thumbnail
<p>我不確定這是我與生俱來的能力,還是意外後才出現的異能。只要我用手指接觸他者,就可以拉出由他者記憶凝成的晶亮絲線。最初我發覺只要能將糾結的絲線理順,被我拉出絲線的他者就能作場好夢,所以將這些絲線命名為「夢線」;但過了一陣子,我發現只要集中精神,我就能經由夢線讀到他者的記憶。</p>
Thumbnail
<p>那幾句話的發音不怎麼標準,夾雜一些帶著口音的英語,加上她的淺棕膚色與五官樣貌,我猜她來自東南亞國家,可能是以英語為官方語言的菲律賓;她是個嫁到這城的外籍新娘?還是個來這城工作的外籍幫傭?她剛才那幾句簡短的話,反覆講的是「救命」、「恐怖」,以及「我被攻擊了」。</p>
Thumbnail
<p>她的顴骨有明顯的淤青,嘴角破裂,眼眶外圍烏黑腫脹,裸露的手臂上交疊著又紅又紫的色斑,胸前覆著大片血汙。順著血汙淌流的路徑回溯,可以發現源頭來自她的頭部兩側──本來應該長著耳朵的部位,只剩下兩個血洞。</p>
Thumbnail
如果沒有看過一二集 又習慣看好萊塢多數總是把故事說得非常完整的電影的觀眾 也許一點都無法接受這樣一部電影 流暢的幾乎不換氣的辯論與爭吵,場景單純,主角也非普世認同的俊男美女, 導演只想帶著觀眾進入一個外人看似被浪漫包圍卻到處有不定時炸彈待爆未拆的現實人生   傑西與席琳成為穩定關係的伴侶 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