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至磊
前言
「十二年國民基本教育課程綱要總綱」於103年11月發布，各領綱陸續發佈，並於108年8月正式上路，因此又稱為「108課綱」。108課綱以「核心素養」為主軸，「核心素養」是指一個人為了適應現在生活及面對未來挑戰，所應具備的知識、能力與態度。（108課綱資訊網，無日期）因此新課綱不只要求學生學習課本上的「知識」，更重視學生將所學應用於生活的「能力」以及綜合前兩者的「態度」，融會貫通，活用所學。既然舊有的教學要改變，評估成效並引領教學的試題當然也要一同改變，「素養導向評量」自然也成為各界關注焦點。何謂素養導向評量？
〈素養導向「紙筆測驗」要素與範例試題〉（國家教育研究院，2018）寫道：「素養導向試題的目的是為了引導素養導向的教學，素養導向教學的目的是培養核心素養。在實踐素養導向教學過程中，教師該問學生或學生該問自己的問題，就是好的素養導向試題。」並建議兩項素養導向試題命題基本要素：「布題強調真實的情境與真實的問題」與「評量強調總綱核心素養或領域／科目核心素養、學科本質及學習重點」。因此符合課綱核心素養的試題，常有「情境主要以解決真實生活問題為主，不僅有學科知識，也包含學習概念延伸的判斷與應用」及「為了能清楚描述問題情境，有些試題的閱讀量高，也常需配合圖表或數據資料，或是以題組的方式呈現」等特點。（田鎧豪，2020）
以下以一題數學素養範例試題為例：
在2004年，新北市消防隊取得一台配有旋轉雲梯的消防車。在雲梯的末端會使用籃架，消防隊員可以在非常高的高度下救人。根據正式的救災規定，在救人過程中，車輛與燃燒中的房屋應保持至少12公尺的距離。
消防車的規格資料如下：
規格資料
車輛型號：Daimler Chrysler AG Econic 18/28 LL - Diesel
製造年份：2004
動力：205 kw (179 HP)
引擎容積：6374 ㎤
車輛尺寸：長度 10 m 寬度 2.5 m 高度 3.19 m
雲梯規格：長度可達 30 m
空車重量：15540 kg
車輛總重：18000 kg
問題一：新北市消防隊用此消防車可以救人的最高高度是多少？請找出一個可能的解答，並簡要地解釋你的解答。
問題二：昨天有三人在20公尺高度處獲救。請問雲梯的長度最小會是多少？請找出一個可能的解答，並簡要地解釋你的解答。
蘇恭弘（2019）評論：「這個題目運用到的數學單元知識是『畢氏定理』，但和一般考題不同之處在於它不全然是考驗同學是否理解畢氏定理的計算，而要考慮消防車的高度、長度，以及題目中的條件『車輛與燃燒中的房屋應保持一定的距離』，這個題目情境在生活中確實可見，並不是由教師所想像建構出來的數學學習情境，所以更能夠扣緊強化領域課程統整與學生學習應用的目標。」
由此可見，「素養題」與以往傳統考題是有差異的，新題型強調學生要有能力將知識應用於生活中可見的情境，非僅僅是「知道……」就能輕鬆作答。冀望素養導向題型引導教學，藉教學培養核心素養，使得學生可以因應現在的生活及未來的挑戰。從這個角度來看，考題是否夠「素養」可說是至關重要，假如考題「以不變應萬變」，那麼大部分教師的教學必然繼續「一招走天下」，使108課綱的理想無法實現。而各校段考試題怎麼出，最關鍵因素還是升學考試。倘若升學考試非常符合素養導向，學校考題還會是一般導向嗎？讓我們一同檢閱升高中與升大學的兩場重要考試——109國中教育會考和學科能力測驗！雖然這兩場考試都不是108課綱的試題，但仍屬於邁向素養題的一里路，依然具有參考價值。（由於資料量過大，以下以自然科為例）
談109國中教育會考自然科
仔細端詳109會考自然科試題，只能說——令人失望。絕大多數試題僅考驗學生是否具備單一學科知識，唯獨最後一道題組是亮點。
以第2題為例：
【試題】如圖（一）所示，美美想把燒杯中的液體倒入滴定管中，她搭配下列哪一項器材來使用，最適合且最能避免在傾倒液體時灑出？
（A）、（B）、（C）、（D）選項分別為漏斗、刮勺、量筒、蒸發皿的示意圖。
【說明】考生只需抓住關鍵字「避免灑出」便知道要選漏斗，要從上述四樣器材之中辨識漏斗難度並不大。
再看看第9題：
【試題】圖（七）為羽毛球運動常見基本球路，圖中線段代表羽毛球的運動軌跡，箭頭代表移動方向，由此判斷，哪一種球路的運動過程，羽毛球相對於地面的重力位能只會一直減少？（A）殺球（B）挑球（C）高遠球（D）放小球
【說明】乍看之下，以羽毛球入題很生活化，實際上卻是生活情境中一點也派不上用場的知識，考生只要知道「同一物體高度愈低，重力位能就愈低」即可作答。很多題都是同樣的模式，例如：第6題的「閉上眼睛做某種動作」只是問小腦的功能；第14題的「萘丸」只是考烴類僅含碳、氫原子；第16題的「肥皂」問天擇說的內容；根本沒有零食會像第19題一樣標示「開始熔化的溫度」；第21題「颱風」中心氣壓最低；第29題「馬路」結果考的是v-t圖下方面積等於位移；第30題「危險警示圖」考鹼金屬會與水發生劇烈反應；第31題「硝酸鹽會反應產生亞硝酸鹽」氧原子數減少表示本身還原，屬於氧化劑；第33題「捲舌基因」只有測驗了知識；第34題「太陽能板」僅考對日照角度的認識與加減計算；第35題「地震」考震度與地震規模的定義；第41題「酵素」主成分為蛋白質；第42題「凸透鏡」與「凹透鏡」的成像；第44題「製鎂」只是複雜的計算題；第47題「潛水員」愈深，海水壓力愈大；第48題考月亮的運轉；第50題「肺炎鏈球菌」是細菌，沒有細胞核；第51題「白血球」對抗病原體。
直到最後一道題組，素養導向題型才「姍姍來遲」，題幹如下：
【試題】竹筍是一種常見的食材，竹筍帶有苦味是因為含有化合物X，若化合物X在酵素參與下和水反應，產物之一為有毒的氫氰酸（HCN），可避免被動物取食，是植物本身的一種保護機制。當竹筍從地下莖冒出土，筍尖被陽光照射後會轉為綠色，俗稱「出青」。竹筍的尖端嫩芽，尤其是出青的竹筍嫩芽，含有較多的化合物X，所以此部位更易帶有苦味。有鑒於此，農民常在竹筍生長處事先覆蓋土壤或使用其他方式，以避免竹筍出青，對品質和口感帶來影響。
52.已知化合物X是含有−OH原子團的有機化合物，上述畫線處的反應說明，下列敘述何者正確？（A）是催化反應，化合物X最多含有3種元素（B）是催化反應，化合物X最少含有4種元素（C）是脫水反應，化合物X最多含有3種元素（D）是脫水反應，化合物X最少含有4種元素
53.上述農民「使用其他方式」，最可能是下列何者？（A）在竹筍生長處覆蓋透明塑膠布，每日陽光較弱時採收（B）在竹筍生長處覆蓋透明塑膠布，每日陽光較強時採收（C）在竹筍生長處覆蓋黑色塑膠布，每日陽光較弱時採收（D）在竹筍生長處覆蓋黑色塑膠布，每日陽光較強時採收
54.將未出青和出青的同一種新鮮竹筍，分別取頂段、中段和底段三部位加以分析，並將產生氫氰酸的質量記錄於圖（三十三）中。圖中各空白處待填入的數值，表示每公克新鮮竹筍反應後，含有氫氰酸的毫克數。則圖中頂段、中段和底段三部位由上至下的數值，最可能為下列何者？
（A）（B）（C）（D）
【說明】本題組題幹提及竹筍、「出青」、農民種植技巧，十分生活化。第52題需應用「化學反應是原子重新排列」的觀念；第53題更是真正將科學知識應用於日常生活的耕作方法；第54題則需分析文章，使用資訊，整理成表格。這才是真正的素養導向試題。
由以上分析可知，國中教育會考題目嚴重傾向於考學科知識，即便以生活化的案例包裝，多也能以「抓關鍵字→回想學科知識→解題」的方式作答，難以測驗出學生是否具備素養。在這種情況下，國中端教師對於素養導向教學和考題自然興致缺缺。
例如第44題「製鎂」的化學計量試題，就因為這題出現繁複計算，國中教師就必須教，學生則將面對講義、小考、段考撲天蓋地而來的各章節死硬派計算題，九彎十八拐，拐得學生頭暈目眩，就是拐不出素養。
潘乃欣（2020年5月23日）報導：「賴志忠表示，實驗課秩序難管理，有老師認為在一般教室『講授實驗』較有紀律和效率，學生成績也沒因此往下掉，不需因新課綱調整教學。」由此可見在考試引導教學的風氣下，倘若考試不考，課綱怎麼推動都是空談。心測中心坐擁大批學者專家，不應漠視此問題。唯有會考考題率先跳脫舊式命題方法的窠臼，才能帶動國中跟著改變，真正重視素養導向教學。
談109學科能力測驗自然科
觀察109學科能力測驗自然科試題，會發現大多數題目仍僅測驗到認知層次（知不知道這項學科知識？），距離素養導向仍有不小差距。儘管這不是新課綱的學測，但再過兩年新型學測就要上路，這樣的題型不免教人沮喪。
例如第23題：地震大多為斷層錯動所造成，其能量以地震波的形式向外傳遞，地震波及斷層錯動都可能造成災害。下列有關地震的敘述，何者正確？（A）地震規模大小與斷層錯動所釋放的能量無關（B）從地震的P波和S波速率及單一測站測得的P波和S波到達時間差，即可算出該地震震源的位置（C）地震震度隨著距離震源越遠，震度越小，和各地地質無關（D）地震可引起土壤液化，造成建築物下陷、倒塌（E）地震波的波速越快，造成的地表搖晃越大。
寥寥無幾的表格多半無實質意義，絲毫算不上「理解圖表」。例如表2（第17題）和表4（第56題）：
只有少數題目觸及高層次的應用、推理、分析能力，如：第6、7、10、11、12、15、26、27、28、29、30、32、34、37、51、53、58、62、63、66、68題等。（李麗偵，2020；林峻緯等人，2020；莊福泰，2020；劉明智，2020）這些題目共計21題，僅占總題數68題的三分之一左右。
正因大考重知識而輕應用、推論、分析，高中段考也一味鑽牛角尖，考了一堆純知識的題目。考試是這種方式，教學當然也是維持之前的方式。明星高中更是刁鑽，考了許多冷門知識，也許一生都用不到。這足以突顯大考考題引導全國高中教學的能力。一份不含素養的大考考題，自然無法引導素養的教學。
結語
經過了幾次雄中段考，國文形音義的國字在閱讀的古今中外的文章中又出現過幾次？社會三科課本圖片下方的字又考了幾題？數學是否給人一種純欣賞而不知運用的感覺？化學計算量是否又多又繁雜呢？諸如此類，族繁不及備載。我們必須捫心自問：雄中考題含有素養嗎？
108課綱上路，課表多了很多新名字，課本內容也有所改變。考試引導教學是無可避免，當大考考題不變，雄中段考就不會變；雄中段考不變，教學方式就不能變。如此一來，教學現場仍是換湯不換藥，換了課綱卻不改變教法。
新課綱立意良善，多管齊下，素養導向教學僅僅是其中一部分，卻也是不可或缺的一塊拼圖。少了它，其他東西做得再美好也只是點綴。而素養導向教學要獲得師生的重視，就必須仰賴素養導向的試題。期盼考試命題能儘早掙脫瑣細知識的桎梏，成功引導素養導向的教學，落實108課綱的理想。
參考文獻
108課綱資訊網（無日期）。108課綱重點。教育部國民及學前教育署108課綱資源網。https://12basic.edu.tw/12about-3-1.php
大學入學考試中心（2020）。109學年度學科能力測驗試題（自然考科）。大學入學考試中心。https://www.ceec.edu.tw/files/file_pool/1/0k050345289916081725/05-109%e5%ad%b8%e6%b8%ac%e8%87%aa%e7%84%b6%e8%a9%a6%e5%8d%b7%e5%ae%9a%e7%a8%bf.pdf
田鎧豪（2020）。素養導向評量：素養導向試題——以國中教育會考為例。臺灣化學教育，38。http://chemed.chemistry.org.tw/?p=38503
李麗偵（2020年1月19日）。#109學測化學#111學測受到#莊福泰校長的啟發我也分析了今年學測化【附圖】【動態貼文】。Facebook。https://www.facebook.com/lichen.li.35/posts/3202912806390436
林峻緯、夏蕙蘭與陳懷如（2020年4月15日）。109學年度學科能力測驗 自然考科【生物】試題特色。大學入學考試中心。https://www.ceec.edu.tw/xcepaper/cont?xsmsid=0J066588036013658199&qunit=0K101615761865857206&sid=0K104582623000727284
莊福泰（2020）。109學測最前線——地球科學科。龍騰。https://www.lungteng.com.tw/Web/Upload/Upload_File/Source14/109%E5%AD%B8%E6%B8%AC%E6%9C%80%E5%89%8D%E7%B7%9A-%E5%9C%B0%E7%90%83%E7%A7%91%E5%AD%B8%E7%A7%91.pdf?openExternalBrowser=1
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心理與教育測驗研究發展中心（2020）。109年國中教育會考自然科試題本。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心理與教育測驗研究發展中心。https://cap.rcpet.edu.tw/exam/109/109P_Nature150DPI.pdf
國家教育研究院（2018）。素養導向「紙筆測驗」要素與範例試題（定稿版）。https://www.naer.edu.tw/ezfiles/0/1000/img/67/159548289.pdf
潘乃欣（2020年5月23日）。會考自然實驗題增 國中實驗課卻有城鄉差距。聯合新聞網。https://udn.com/news/story/6885/4584539
劉明智（2020）。大學入學考試物理科109學年度學科能力測驗試題詳解與分析。三民。https://elearning.sanmin.com.tw/DocUploads/Physics/109%E5%AD%B8%E6%B8%AC%E8%A7%A3%E6%9E%90_%E7%89%A9%E7%90%86_20200122.pdf
蘇恭弘（2019）。數學素養命題之我見。央團數學月刊，13，1-2。https://cirn.moe.edu.tw/Upload/file/32780/83369.pdf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