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正向思考》—不樂觀,就該死

2022/03/16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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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年前後,正向想法流出太陽系,穿越廣大的星際氣體,閃開黑洞,擾亂遙遠行星的潮汐,湧入宇宙,規模空前浩大。若有人(不管是神或外星生物)有辦法看透人類發射出去的正向想法,肯定會看到一大堆畫面,像是苗條身材、大型豪宅、快速升遷、瞬間致富,看得眼花撩亂。」
這是書中其中一段,但是荒謬性點滿,於是適合作為開門見山。正向思考或是心靈雞湯之類,一直都是十分有「市場」的一門類別,不僅是在書籍類,例如無論在任何平台上的暢銷著作幾乎都常駐著心靈小語之物,就算不是那麼明目張膽的,也會用商管類別的外皮包裝,於是告訴你用「心態就能致富」。對於這些作者來說,確實真的心態就真的致富了,寫了些無甚內容的東西就熱銷一空,但是讀者是否閱讀完畢就真的致富、生活提升?僱員是否在看了大老闆的正向心態之後就也「心理影響生理」得進而社會階級流動成為資本家?
「否」
大大的否。
啟蒙運動讓人類「驅魅(disenchantment)」,但那種企求心靈安慰的懦弱需求卻仍讓人們找到不以宗教為名卻仍有宗教本性的東西來依附。當所有人高喊著自由並享受著自由的時候,卻無法承擔自由的重量,對於做出選擇的徬徨造就了30年代的納粹與法西斯,畢竟如果有個卡里斯馬可以追尋而代替我們做出選擇、承擔責任,具有安全感的生活那麼安適(當然對於尤太人並非如此),為什麼我們需要自由呢?
而具有宗教本性的東西正是這些「雞湯」,激勵講師還是心靈教練其實不過都是 fake guru,對於富裕的人來說當然生活是快樂的,而當他們說出他們的生活方式,或是「俗稱」的人生哲學,並不代表奉行這樣的行為就會達致那樣的結果,反而是這些人先有那些結果才能做這些豪奢的事。畢竟若能住個一晚上萬美元而有傭侍隨側使喚,誰還會感到不快樂?「不要窮得只剩下錢」簡直是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有閒階級的「閒話」,因為許多人窮得連命都沒了還談得上錢。
但是宗教這回事就如同馬克思說的是人民的鴉片,進入美好的夢境卻對現實有害,對於受到剝削的非資本家群眾只要吸食一些雞湯,生活就能繼續過下去了,只要跟著課程呼喊口號,宇宙能量都會回應了。吸引力法則還是癌症心靈治療,都建立在個宇宙是人的心靈所創造的不可靠的不科學假設之上,但是對於這些人來說「有研究指出」就已經很充分了,至於是什麼研究、有沒有對反的研究,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結論是自己需要的,甚至「有研究指出」這句話、出現在紙張上的這句話,就成為了能附庸的另一個權威。而這些都讓我們忽視是什麼讓時代的群眾處於那麼龐大的不安全感,就像資本的意識形態籠罩在無產階級頭上進而維繫剝削的生態持續。
書中舉了一本書是《誰搬走了我的乳酪?》,大賣千萬本,但內容卻是印刷字體極大而只有94頁的寓言故事,主角是哼哼哈哈兩個愛吃乳酪人,有天到乳酪站發現乳酪不見了,整天痛罵很世道不公,,但世界中的另外兩隻老鼠卻不思考地直接去找其他乳酪,寓言就是:不要過度思考分析把事情搞複雜。換句話說,在正向思考的「哲學」裡頭,思考是被貶抑的,啟蒙時代以來所提倡的「批判思考」是被遺棄的,我們必須透過「樂觀偏見」來篩選世界給我們的訊息,當有壞事發生時,我們必須假設個如果不是這件事發生,可能有更糟的事情發生。當我們掉了鑰匙,我們要慶幸手機沒一併遺失;當我們被車撞傷,我們必須轉念還好我們沒死亡。
境隨心轉毋寧是最為阿Q的自慰,而這自慰能達到的高潮大概也只是「心靜自然涼」這種即便坐在烈日當中的柏油路也要大喊「舒爽」的愚蠢。
無論是過往的蘇聯還是改開前的中國(或許今日亦同?)或是今日的北韓,活在其中的人們總是有著自身處於幸福生活的幻覺,那是來自於極權國家的宣傳。但是,自由世界並不更好,因為市場已為這種進路代勞,企業家把演講、書或是影片,甚至大量購置給員工,甚至透過解僱的懲戒手段來讓那些「負面的人」被排除在公司之外,進而讓那些相信失敗都是咎由自取的人留在公司,一片和樂融融得是一群相信著只要「相信就會成功」的奴隸。
正向思考不僅不科學,反而是種宗教,這個特質更能見諸於其與喀爾文教派的共通性上。「從新教改革以來的幾世紀,西方經濟精英就一廂情願地認為,人會貧窮是究由自取的。喀爾文教派認為貧窮是懶惰和其他壞習慣造成的;正向思想家則認為人會貧窮是因為故意不接受富裕。」更尤其,兩者都要求「工作」,甚至必須對「自我」進行監督,喀爾文教派的禁慾教條而杜絕懶散,正向思考則是禁止負面想法的出現,殊途同歸地兩者都將自我當作被監督的客體—囚犯。無論是來自於外部或是內心,樂觀成為了當代的「新教」,我們必須樂觀,因為這是新時代的宗教所規約的,而所崇拜的偶像不是基督,卻是導師(Guru)。
面對正向思考,我們的對策並不是用負向思考來取代,因為二者是種相對概念,無其一則無其二。二者都對世界做出了偏見的詮釋,進而讓我們忽略真實。我們不能忘記“Hope for the best”的下文是“prepare for the worst”,best 是來自於期望的理想,worst 則是對於現實的功利評估。我們所要做的不過就是哲學上知識論所追索的:「真」。作者如是說,適於本文之結尾:
「取代這兩種思考的做法就是,想辦法擺脫自己的想法,觀察事物的眞實面貌,盡量不要讓自己的感覺與幻想對事實加油添醋,去瞭解世界同時充滿危險與機會:人有機會幸福美滿,但也終將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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