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偉
「糧食主權,是各族人民的權利:來決定自身的糧食與農業;來保障與管制境內農業的生產與貿易,而朝向永續發展的目標;來決定自身糧食自足的程度;來限制國外農產品在本地市場的傾銷;糧食主權,並不否定貿易;反而是推 那能讓人們享有安全、健康與生態永續生產權利的貿易政策與措施。」~「農民大道」對等民眾糧食主權的聲明~
「我認為:那把我們聯為一體的,是對人文的基本認定;其反面,則是個人主義與物質主義。……土地、生產、技藝、市場、共識的建立、培訓、貧困等這些問題,我們全都置身其中。但另外也把我們聯在一起的,是許多的希望。我們認定:目前經濟、政治與社會權力的結構,是不正義的,是排他的。把我們串起來的,是種轉換與鬥爭的精神,來改變全球各地的這些結構。我們希望會有個較好的世界,更正義的的世界,更人文的世界,一個有真正平等與社會正義的世界。這種種在農村鬥爭中的希望與團結,使我們在「農民大道」中,結為一體。」 ~「農民大道」前執行秘書:阿雷格里亞(Rafael Alegria)~
今年(2007)二月23日到27日,在非洲最窮的國度之一:馬利(Mali)的賽林蓋(Selingue),舉辦三場「糧食主權世界論壇」。共有全球五大洲、六百餘位主要是農村團體的代表參加。
有人或會說:開會就開會吧。全世界,那個地方,那一天,沒有開會的?但這個「論壇」不太一樣的地方,是它主要是由農民/村團體自己組織起來的;在賽林蓋與當地村民一起,就地取材、依地方文化傳統,蓋上一座可食、睡、討論、休閒的「會議中心」:聶萊妮村。而大家所討論的,也是基於「糧食主權」的原則,將這概念做更深刻的澄清與理解;然後也試圖來扭轉各地農村糧食生產下滑的趨勢,扭轉開創。
這是個以「三農」為主的國際論壇。但這「論壇」,又不只是孤零零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它是整個「糧食主權」運 的一環。主辦單位分別是:「地球之友」,「世界婦女進軍」(WMW),「西非農民與生產者組織網絡」(ROPPA),「捕魚者與漁民世界論壇」(WFF),「漁民世界論壇」(WFFP)等。但其中,最為關鍵的,還屬「農民大道」(la Via Campesina)這個全球農/漁村團體結成的網絡。
甲、農民大道(la Via Campesina)
那麼「農民大道」,又是怎麼回事?由它自己的話來講: 「我們是個自主、多元、多重文化的運 ;不受任何政治、經濟或其他派別所牽制。」但這樣說,還不夠清楚。沒錯,它是個國際 連結、運 ,但是以「三農」為主。而且到了2007年,是由全球60多個國度,近150個分別由佃農、中/小農、無地農、鄉間雜工、農村婦女、原住民族、都市農民工等所組成的團體的聯合體。
至於把全球各地與「三農」相關的團體,連在一起,倒也非吃飽沒事幹,而是來爭取:大家都能吃飽 來透過凝聚起那佔全球人口最多、但又身處弱勢的在鄉間生活、工作的人,再配合上都市中環保、消費者組織,形成一定的力量,來帶 :在公平經濟關係中 別平等與社會正義,來落實對土地、水、種子與其他自然資源的保護,來爭取各地方、各民族的「糧食主權」,以及來開創那以中、小農為主的永續農業。
一、「農民大道」的形成
在國際上有關糧農議題的民間聲音,原來根本就沒有「農民大道」的份;它得到1993年5月,才算正式成立。原本會為糧農議題/政策發聲的,是一些國際 非政府組織(NGOs)及「國際農業生產者聯盟」(IFAP)。
但由1980年代起,愈來愈多的加盟的地方團體,日益發覺這些民間國際 組織,在方向與做法上,並未能為全球鄉間的弱勢群體,爭取福祉。譬如:「農業生產者聯盟」就認為:開放農產品貿易(自由化),與農業生物科技的普及,應可解決全球人口溫飽問題。而許多地方團體都看到:貿易自由化,「自由貿易協定」(FTA)等,反造成許多鄉間更加的困頓。譬如:「農業生產者聯盟」,往往會與那些在全球農業政策上有份量的國際機構,如:「世界貿易組織」(WTO)、
「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及「世界銀行」(WB)等開會、協商。而許多團體卻認為:這樣做,無益於改善鄉間的狀況;反而更易違背農村群體的福祉。
於是早在1980年代,就冒出一些農村組之間的國際交流;在南方國度之間,在北方與南方國度之間。而在持續的交流中,各地農村代表也相互了解、學習到:別的國度,在經歷「結構調整」與自由貿易後,情況實際是變得怎樣?其他國度的農民,是面對什麼樣的困境,是如何組織起來,是採取什麼行 策略?……
而也只有在持續交流中,各地農村團體,一方面逐步建立起相互了解、信任、友誼與團結的網絡。另方面,大家也發現到:世界不分南北,各地農戶的生計與生活,全受到全球化的威脅。而鄉間群體只有自己站起來,來謀求農村與糧食發展之道。
在1992年四月,一些中美、北美與歐洲的農民團體代表,也於尼加拉 首都馬拉 市參加「全國農、牧民聯盟會議」(UNAG)。大家在認識到:南方與北方國度的農民,不但不應是相互競爭的對手,反而更同樣是處於類似的困境;而且不論南方、北方,農民全是跨國農糧集團的受害者。於是共同創立起一協調處。
這也得等到1993年5月,46位農村組織代表於比利時的蒙斯(Mons)舉行「農民大道第一屆國際會議」。這次會議,除了成立國際 「三農」組織:「農民大道」,設立組織架構與規章外(總部設於宏都拉斯的泰古其葛帕市〈Tegucigalpa〉2004年轉到印尼的雅加達),也想為全球「三農」的永續發展,另起爐灶 有別於當時在「關稅與貿易總協定」(GATT)「烏拉圭回合」中,所極力推 的自由化路線。而「糧食主權」這想法,也得到1996年在羅馬「世界糧食高峰會議」提出後,才現完整。
既然有了組織,也就該有主要的目標:建立一以農民為主的另種農業模式。
至於要達向這目標,則是「農民大道」的加盟團體,共同來:
1.帶動各地農村之間資訊、經驗與策略的交流
2.促進農民團體間的連結
3.在農民團體間,建立團結與結為一體
4.加強女性在農民團體各層級上的參與
5.連結那些與政策決定有關的對口單位
6.投入集體行
二、「農民大道」的組織運作
「農民大道」是由各國及區域 農/漁民團體,所形成的國際組織。它在全球,分八個地區:歐洲,東北/南亞,南亞,北美,加勒比海,中美洲,南美洲及非洲。
每個地區,選出男、女代表各一人,共16人組成「國際諮詢委員會」。委員每六個月聚會一次,來協調、督促「國際會議」中各項決議的執行,以及來掌握那在二次「國際會議」間,整個運 的方向。
「農民大道」權力決策最高機構,則是每三、四年舉辦一次的「國際會議」。這會議,也是個平台:來帶 文化交流,促進內部的討論,凝聚情感,以及界定下一波集體行 的位置與策略。
首屆「國際會議」,1993年在比利時召開。第二屆則是1996年,在墨西哥的特拉卡拉Tlaxcala 進行。第三屆,2000年於印度班喀拉舉行。2004年6月第四屆,則於巴西伊塔奇市(Itaici)召開。第五屆則預定2008年,在莫三鼻克舉辦。
每舉辦一次,活 的形式就增多了;如:增加「婦女會議」,「國際青年大會」等。而且成員也增加;如:2004年,就有41個新團體加入,一半以上是亞洲的農民團體。
「農民大道」活 的軸線,可分六方面:
1.爭取「糧食主權」:對抗「世貿組織」與農糧跨國集團
2.生物多樣 ,抵制基因改造體(GMO)
3.農村型農業
4.尊重爭 工/農會人士與農村團體的權利
5.可公正得到如:土地、水與種子等生產工具
6.了解婦女在農業中的特殊份量:在生產方面,在知識傳承方面;而且在團體中,男女地位均等。
三、「農民大道」的活動
既然認定:糧食,是基本的人權;各民族有權利來界定自身的農糧政策,來確保自身的糧食安全、小農的安穩生活。「農民大道」的活動,到目前而言,因此可分兩個層面:國際性與在地性。
(一)國際性活動:凝聚、串聯與發聲
譬如:在巴黎、日內瓦、西雅圖、羅馬等街頭反全球化的示威遊行中,總有一群戴墨綠帽,身穿白色T恤,揮舞著綠色旗幟的農民隊伍。他們要求「WTO由農業撤手」(WTO out of Agriculture),反對大集團對農業發展的控制,要求「糧食主權」。
譬如:2003年9月10日,在墨西哥坎昆舉行的「WTO第五屆部長級會議」,韓國農民李京海在會場封鎖前高喊:「WTO屠殺農民!」後,自殺。
「農民大道」也指出:「農業自由化,是在向全球農民宣戰;是想來摧毀農村,消滅中/小農戶。」它也宣布:9月10日為「國際反抗WTO日」,每年當日動員全球團體,抗議WTO,爭取「糧食主權」。
譬如:「農民大道」認為:靠基因改造體(GMO),即可解決世界糧荒。這種說法,根本是農糧集團的花樣與謊言。它於是發 起「全球種子運 」(Global Seeds Campaign),來維護千百年來各地農民保存、培育、交換種子的種種作為。
譬如:在認定糧食是基本人權下,「農民大道」也籌畫「農權憲章」,而且與聯合國「人權委員會」討論,準備將之納入為「人權憲章」一環。
譬如:把4月17日,訂定為「全球農民抗爭日」。來發 全球團體紀念1996年4月17日,在巴西19位無地農為爭取「土地改革」而被槍殺的事跡,來爭取農民應有的權益。
(二)在地性活動:就地發聲、戰鬥,國際支持
「農民大道」也在看到:運動,不應只存在於虛構空間,而得根植在具體的生活時空。於是各加盟團體,也針對各地方、地區的具體情況,分局發出行 。
譬如:要求政府依「糧食主權」原則,調整農業政策,推 真正的農業改革。一些如:委內瑞拉、馬利等國度政府,已在做這方面的調整。
譬如:協助在地農民,爭取能獲得、控制當地土地、信貸、種子、水等農業生產的資源。
譬如:協助在地少數民族,發展永續農業 能擬定自身群族的農業方針。
譬如:協助進城民工及農場勞工,爭取勞工的權益。
譬如:發動在鄉間各種促進性別、族群平等的作法。
譬如:對2004年12月26日南亞大海嘯,發動國際勸募,來支持南亞農、漁村的重建。
乙、糧食主權(Food Sovereignty)
這股國際 「三農」運 、這「論壇」的核心想法,即是「糧食主權」。
一、「糧食權利」(Right to Food), 「糧食安全」(Food Security)與「糧食主權」
「二戰」後,由於人口的快速增長,或因乾旱、蟲害造成的天災,糧食生產,在歐、美以外的地區,總是分別不斷的出現危機。於是,與全球各地糧食、農業相關的研究、討論與對策,也紛紛出籠。這其中,倒有兩個名詞長久來,佔有一定的份量:「糧食權利」,與「糧食安全」。
「糧食權利」,是指:有糧可吃,是每個人的基本人權。也因此,人人有權利向國家、國際要求 在何時候,都能有適當質?量的糧食。
這個精神,已由聯合國1948年的「世界人權宣言」所承認;而且也納入1976年「國際有關經濟、社會與文化權利會議」。
至於那些1970年代末冒出來的「糧食安全」,在1996年「世界糧食高峰會議」中,給界定為:「人,在任何時候,有物質與經濟的條件,獲得安全與營養的糧食;這些糧食,可符合人們飲食的需求與食物的偏好,而達成活躍與健康的生活。」
這也是指:「糧食安全」,應作為國家的主要目標與政策。相對於個人式的「糧食權利」,「糧食安全」指的是 全民整體的糧食安全。
這兩個觀念,與因此衍生出的各種政策及作法,固然一方面提高了糧食的重要 ;而且要求國家採取一定政策,來確保每個人或全民整體,有足夠的糧食。但另方面,它們倒未提及:糧食,是由誰、是如何生產出來?是在何處生產?
這也造成了歐、美一些糧食生產大國,把農產品透過國際貿易,大量傾銷到其他國度 或經由糧食援助(food aid)方式,把糧食大量投入到南方 糧國度。這似乎是種保證糧食充足的方式,但對農產品進口國來講,卻也造成本國主食農作的萎縮(進口糧價,遠遠低於本地生產成本),小農無以為繼,農村凋零的情況。
也因此,「糧食主權」所著重的,是在地農業的生產者與消費者。這也是指 在地的個人、族群,甚至一個國度,有權利來決定自身要耕種什麼,用何種方式來耕種,以及要吃什麼;有權利讓自身的糧食,免於國際貿易的控制 有權利來確保自身真正的糧食安全,及社會/生活環境的永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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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萊妮(Myeleni)
為了能更貼近馬利當地農民,「糧食主權世界論壇」的與會人士,也為這次會議命名為「聶萊妮,2007」。
聶萊妮,是馬利歷史中一位傳奇人物;她是位女性,但也是位極傑出的農民與作物開創者。在當地,人人都知道她為女性來爭取婦女社會尊嚴、為百姓開創糧食生產的事跡。
聶萊妮,是家中的獨生女。這就我們目前社會而言,大致還可接受。但在非洲的文化背景下,獨生女,可是種恥辱,是種詛咒。畢竟,女子是地位低下,沒有身分的;只能做牛做馬般顧著家,毫無任何權利。
聶萊妮自小即在親友、鄰里的嘲弄下長大。但她倒也沒因此退縮;反而是認為:男人能做到的,女性也能做得到,而且還可能會做得更好。
這種想法,在當時簡直是「離經叛道」。「離經叛道」,已經算是夠嚴重的;而聶萊妮,還更會去「身體力行」。她認為:婚姻可不用急,為家人、為女性掙得尊嚴,才是主要的目標。
聶萊妮從土地上的農耕、工作著手。在掌握一定農藝與知識後,她也參加地方上的農耕競賽,打敗村中及地區的男性農耕好手。不斷的競賽,被挑戰,再獲勝,聶萊妮的名聲與傳聞,日益遠播。
不僅僅是農藝高手,聶萊妮還會做「研發」。她曾在初冬的雨季中,把野稻馴化為當今許多非洲人享用的稻種:「怒稻」(fonia);她也培育出許多適合當地的小栗(samio)。至於聶萊妮後來有沒有結婚,有沒有生小孩?一般人也都不清楚。
但只要提到聶萊妮,大家都會想到:爭取女性尊嚴,開創作物新品種,帶動糧食增產的傳奇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