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夢──《傳聞中的陳芊芊》於我

冷莫凡
發佈於
2022/05/05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曾經偶見傳聞,直到今時才想起驗證;儘管延遲,仍然充分理解了這部作品何以掀起熱潮。
我也一樣,看的時候難以自制,看完之後澎湃難止,為了安定胸中過滿的心緒,抒寫就成為了必要的事。
之所以如此令人盤桓難去,我想故事收束的方式是一大要因,我也是由此反覆思量,而於我自有的關懷上歸結安頓。
我認為這是一個多重的結構。

※以下觸及《傳聞中的陳芊芊》關鍵情節。
避雷分隔圖。
※再強調一次,以下觸及《傳聞中的陳芊芊》關鍵情節。

最外顯的是「夢」。
在我看來,陳小千與韓影帝是進入了共同的夢境。
陳小千昏睡入夢,尚夾帶了丁點的意識,一定程度上清醒作夢;
韓影帝遭遇車禍,或許昏迷入夢,表層意識暫且休眠,夢中他即是韓爍。
肉身復甦,兩人醒轉,於是夢境中斷,陳小千的意識吸納夢境記憶復還,略帶恍惚也能辨認整合;韓影帝若是自昏迷中恢復,認知重構也難免一時紊亂。
夢之於我是極端獨特、極端重要的符碼,是構成我的極關鍵的一塊。我幾乎夜夜有夢,也記下許許多多的夢。在夢裡有時像演戲,以第一人稱視角體驗,有時像看戲,以觀演的角度側看一切,有時更同時兼具,既演也看;我也曾經清楚認知到自己在作夢乃至控制了夢的走向,也曾經從夢中夢醒來一瞬間無法分辨所在次元,也有過醒後彷彿自己一夜無眠看了徹夜電影的疲憊;一再進入同一個夢境自不待言,也有連續劇式的夢分集出現。
除了共通夢境我尚不曾經歷以外,以我自身的作夢經驗觀之,陳小千與韓影帝的狀態,是夢裡夢外的狀態。
我也有過孵夢成功的經驗,也經常日思旋即夜夢。
陳小千昏睡之前,全神貫注於編寫劇本;韓影帝車禍之前,也曾與陳小千研討劇本。兩人共同投注心力於劇本,因見解不同而論辯未休,如此情境之下,兩人進入立基於劇本與彼此的夢中,本也自然,引發相通的夢境,亦難謂全然空幻。
夢會將記憶變形,好似舊曲新編,以貌同而又形異的樣態展現,恰合於兩人似在劇本裡、卻又不似原劇本的情境。
夢也會即刻擷取肉身感知,吸納進夢裡以幻化的樣貌登場,因車禍而肺部受傷的韓影帝,變作遭劍穿刺肺部的韓爍,正如是。
夢中自身的消逝使肉身醒來,我也曾遇過,就好似潛在的精神不能承受、必須將之打斷,好比韓爍的將亡使韓影帝與陳小千都被推出該次元外。
就好像按下了暫停鍵,夢裡如何,除非重入同一個夢,否則肉身無從知曉。
我覺得這是另一個層次,關乎「次元」形態的探討。
我曾看過一些故事,形容故事人物依附故事生滅,醒於故事開始之際、眠於故事終止之時,故事起點前與故事終點後,既無故事,便亦無人物。依這個觀點,則故事裡的韓爍始終是迸生於入贅進城的那一刻,其對於過往的一切記憶皆是「設定植入」,入贅進城前的故事沒有被創造,次元不存在,人物也就不存在,沒有小韓爍誕生至長成的時空,沒有小韓爍;同樣的,故事時空既在韓爍倒在臺階上終結,便也無所謂其後種種。
這個概念我固然覺得也有點意思,但我「相信」每一個次元,相信萬物有靈。我的每一個夢之於我都是真實不虛的,我「相信」那是夢裡的我的「真實經歷」,是夢裡的我的「記憶」的片段。我與夢裡的我不在同一個次元,夢裡的我是我亦非我,在我紀錄夢境時,也並不以「我」自稱,而另有專屬於夢中的我的姓名,在我作清醒夢時,還能與清醒的這個我的意識相互區辨。我「知道」夢是某種腦的作用,與我「相信」夢的真實,於我而言,兩者同時並立,並無衝突。我認為「能信」是人所擁有的非凡的能力。
於是,花垣城裡的韓爍與陳芊芊,在韓爍倒在臺階上之後,怎麼樣了?我不能夠不在意。對我而言,每一個平行時空都「存在」。
我會夢到相同的夢,我會夢到夢的延續,我也偶爾能控制夢。
於是我決定「相信」,陳小千最後修改的團圓劇本,就好似我的夢境紀錄,是一度中斷的次元的再延續。再次作夢,再次回到花垣城,夢在清醒意識下被調整,陳芊芊或者祭天祈請或者其他因素,使韓爍不死,兩人通達陳小千記下的甜美生活。我決定「相信」最後的樹林擁抱,是故事的延續而非回顧。
儘管韓爍若確為陳芊芊擋劍而死,可謂是人生殘酷荒謬的到位再現,乃至我也曾有過類似的創作;儘管在我的多重宇宙認知裡,終究有一個宇宙裡的韓爍會是這樣終結生命,一如終究有一個次元裡的韓爍因陳楚楚而亡,但我決定「相信」,我與陳小千所在的次元,連結著花垣、玄虎城奇蹟般幸福的次元。
另一個重要的構件是「創作」。
原先陳小千創造了一個宇宙,卻不知曉宇宙實際運行的情形。她最初並未與人物共感,是以她可以一如天地不仁;但當她深入故事裡,同理人物的悲喜,生命的殘酷就不忍卒睹了起來,她也因而能夠真正珍重起她的每一個人物。我認為這也就是為什麼「能信」是偉大的,「能信」,即「能愛」,「信」與「愛」是同義異名。如果人們「不相信」女人或者男人的生命價值,人們就無法「愛」女人或男人,花垣、玄虎城對男人、女人的態度即是如此;如果人們「相信」物品有靈魂,人們就會「愛」物。
陳小千的創作也唯有在她反覆推敲人物心理後才鮮活了起來,她理解了人物的動機後才能掌握人物的行為模式,故事的脈絡才有跡可循,人物才因而立體飽滿。
韓影帝作為他者,對故事的詮解不同於創作主體,評論反照創作者促使反思,作品於是可能更臻圓熟。
同時,韓影帝作為詮釋者、再創作者,也共同參與了故事的建構。陳小千與韓影帝變化的陳芊芊與韓爍恰似他們身分的象徵,陳小千身為編劇,正像是既演又看的夢,她一邊仿擬人物,一邊嘗試以旁觀角度操控故事運轉;而韓影帝身為演員,以他的方式表現著他所認知的人物行動,人物遂已不僅是編劇創作的模樣,而是糅合的形貌。
陳小千「發現」韓爍並不真的心狠手辣,固然是她本未確實了解自己創造的是怎樣的人物,也因為演員加入後,那就已不只是她設計出來的韓爍,而是添加了韓影帝靈魂的韓爍。
好似陳芊芊的形象因陳小千的詮釋而轉化,韓爍成為愛上陳芊芊的情種,也是因韓影帝進入其中。
於是我覺得還可以再延伸一層隱喻,這段穿梭次元的故事,何妨視為一個華麗的包裝,暗示著編劇陳小千與演員韓影帝在創作的過程中,不斷深度交流,隨著創作的逐步成形,他們的關係也一點一點建立、提升,至情愫滋生,而後正式肯認。
是以,無論在哪個次元裡,他們都相識、相戀,而後相依相守。
人世固苦,但我「相信」快樂自造。
生命美好。如同我覺得我從未作過惡夢,不管我夢裡有什麼,我的夢都那麼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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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これだけの日を跨いで来たのだか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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