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諮商所前,對於諮商師充滿許多粉紅色泡泡,總覺得這是一份令人嚮往的夢幻職業。在對談中可以帶來療效,多珍貴啊!這讓我幻想著,如果聽到個案說諮商帶來的改變或幫助肯定會超級興奮。當時的我認為這就是我要的:一份充滿成就感的助人工作。
不過現在的我,在實習第一年的尾聲,開始有些不同的想法。
我覺得如果諮商真的對你/妳有幫助,只是因為你/妳本人願意接納透過這樣的形式去挖掘自己更深的想法跟信念,願意透過這樣的方式被鬆動、願意讓自己產生改變。
在這之中,「我」的角色就只是個媒介。
時機成熟出現的觸發者。
這麼說並不代表我對於諮商的學習不再有熱忱。
在這近三年的學習中,有對於環境以及制度感到痛苦的部分,也有在發現自己努力有進步時興奮雀躍的部分。
我想強調的是,當褪去了所謂「被需要的需要」這種匱乏感時,我的成就感以及自我價值不再依賴他人,我更能敏銳於看見來談者的需要,也更能有清明的視野發現個案的困擾、焦慮、恐懼以及不安,最後做出適當的判斷以及引導。
我相信,身為諮商師最重要的是還是回歸到對於自己行為、情緒和想法的覺察以及反思(當然在這條路上除了諮商專業技能的精進、不同議題領域的熟悉也很重要,但這邊指的是心態的部分)。當我能夠更深的挖掘、反省、認識自己的時候,我也能夠藉此去陪伴跟協助個案進行更深的挖掘、反省以及認識他/她自己。
我也更相信,關於生命的答案只有自己能夠回答。諮商不是可以很快速、很果斷、很直接告訴你該選A還是該選B的專業,而更多的是引導以及梳理。
這些感受,在我自己坐在個案位置上時更加明顯。
在碩班入學前,我只有參與過團體諮商,過去從未有過個別諮商的經驗。然而作為正在學習的學生,實在也很好奇被諮商是什麼感覺?坐在個案的位置上面對一個專業的助人者(實際上是陌生人)是什麼感覺?敞開心房的聊自己是什麼感覺?
在八次的 session 結束後,首先我得說,當個案真的蠻緊張的。
光是要在不太熟悉的環境對不太熟悉的人說自己為什麼要來,把自己內心最深處不太好啟齒的部分打開...就需要很大的勇氣!而且我自認算是對陌生環境適應性頗高(俗稱不怕生)的人了,這時也發現諮商關係的建立跟一般人際關係的建立確實不太一樣。
像是我很習慣在碰到尷尬、難為情的情境時大笑,在一般狀況裡可能大部分的人一起笑一笑就過去了,但是在面對諮商師時,他有很大的機率不會跟你一起笑,而是會問你:
「所以,你是怎麼想的?/是什麼讓你這樣感受的?」
這問題逼著我停留,整個人會有點難受、坐立不安。
但我知道答案就在我自己裡頭。
我需要靜下心來反芻生活裡每個引起我情緒反應的事件,需要釐清哪些是我該重視以及珍惜的關係,還有哪些是我無須承擔卻下意識承擔的責任。談完真的很累,常常會有人把諮商比喻成心靈的手術,當時很像是連續八週都動手術,其實去之前都會有點小抗拒。
但晤談的時間,就是一個安靜且專注能夠聊聊自己自己的時間(以及空間)。要知道,這絕對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尤其是跟諮商師談完後資訊量很大,一出晤談室都會馬上把手機拿出來做筆記,但在更之後也會感受到每個困擾的脈絡一次比一次更清晰。
大部分的人對問題的定義都很模糊,模糊帶來不確定跟不安全。因而解決問題的第一步就是將問題定義清楚,看清楚後就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也就能知道想像中跟現實的差異是什麼。
我在每一次諮商的當下整理自己,甚至在諮商結束近半年的現在都還是如此。我常常會覺得有一個被我自己內化的諮商師,時不時的問自己,「是什麼讓你這樣想的?」,這些問題刺激我腦內思辨,協助我打擊非理性信念以及偵測情緒要傳遞的訊息。
一切出發點就是我相信「人是會變的」,當人們內在鬆動後,才有空間接受改變。
在自我對話的過程中,我向內看見自己的內在何其豐厚,同時我也相信每個人內在都有這麼一個富足、充滿智慧的地方。當人們發現內在的那份力量,也就有能力解答自己的困惑,也有勇氣為自己做出最適合的決定,當然啦!也就再也不用互相索取討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