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烏克蘭大抵直接起源於1648年的哥薩克大叛亂(Cossack Great Revolt)中。當時現烏克蘭的領土大都由東歐的霸主,波蘭立陶宛聯邦(Rzeczpospolita Obojga Narodów)控制。聯邦長年與治下的哥薩克人就土地所有權、政治權力分配以及宗教問題(哥薩克親東正教,而聯邦則是信奉天主教與東正教混合的教會)衝突,在1648年以前已有多次哥薩克人叛亂,但前述叛亂都被聯邦鎮壓。在1648年,原本效忠於聯邦的哥薩克軍官波格丹·赫梅利尼茨基(Богдан Хмельницький)加入不受聯邦控制的札波羅熱哥薩克軍,成為叛軍領袖。波格丹的軍隊重創聯邦軍,最終控制了現今烏克蘭的絕大部分,並使聯邦不得不承認波格丹建立哥薩克酋長國(Hetmanate),該酋長國名義上是聯邦的附庸,實則一切決策皆決於波格丹領頭的哥薩克組織之手。由於領土高度重合、哥薩克人內部本多烏克蘭人、加上戰爭中烏克蘭的農民、市民趁機加入哥薩克軍隊之中,哥薩克酋長國大抵是烏克蘭第一次以國家的型態現身於歷史之中。
哥薩克酋長國的出現與當時東歐的國際政治高度相關。為抵抗強大的聯邦軍,波格丹自始就決定與鄂圖曼帝國(Ottoman Empire)傘下、控制黑海沿岸的克里米亞汗國(Qırım Hanlığı)聯盟。克里米亞汗國及其附庸諾蓋(Nogays)的騎兵隊成為波格丹擊潰聯邦軍的重要原因。波格丹的計畫是加入鄂圖曼帝國的附庸體系之中,但他未能如願:鄂圖曼帝國儘管支持哥薩克酋長國的戰事,但當時忙於對抗威尼斯的鄂圖曼帝國沒有餘力派遣軍隊支援東歐戰場。鄂圖曼帝國體系下的克里米亞則有自己的計劃,克里米亞可汗並不希望哥薩克酋長國取得決定性勝利,可汗的如意算盤是拖長戰事,盡量消耗聯邦和酋長國的力量。可汗首鼠兩端的態度使波格丹在初期的勝利之後,不能再有進一步的成果。波格丹和哥薩克領袖們最終訴諸於同一宗教的鄰國:俄羅斯沙皇國(Царство Русское)。波格丹於1654年簽訂《佩列亞斯拉夫爾條約》(Переяславская рада),使哥薩克酋長國轉而成為莫斯科的附庸。這個條約開啟俄羅斯與烏克蘭近代糾纏不清的歷史,但在當時則是酋長國的轉機:在莫斯科和哥薩克的兩面夾擊下,聯邦軍潰不成軍,連立陶宛部分的首都維爾紐斯都遭佔領。對聯邦雪上加霜的是,北歐的強國瑞典也乘機南下,攻破波蘭舊都克拉考(Kraków)。儘管後來莫斯科單方面與聯邦簽訂停戰條約,使波格丹不得不尋求瑞典的盟約,但1654年的條約大體確定酋長國脫離聯邦的命運。
從上述可以看出,烏克蘭是在東歐諸強國競逐霸權下誕生的國家。在十七世紀中期的霸權競爭中,聯邦無疑是最大的輸家,從東歐的霸主跌落,一路往下衰頹。莫斯科全盤皆贏,取代聯邦在東歐的地位,並把哥薩克酋長國納為附庸。瑞典和鄂圖曼土耳其各有所得。對日後的烏克蘭而言,則肯定五味雜陳:哥薩克大叛亂是日後烏克蘭民族建構的重大事件,但反過來說,波格丹的《佩列亞斯拉夫爾條約》恰好也是日後俄羅斯將烏克蘭視為固有領土的論述基礎。
(The Gates of Europe, p122-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