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當時

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讓我的心好似蒙了一層紗，既模糊又難受。空氣中不時飄過一絲熱浪，帶著濕濕的水氣混著泥土的味道，不禁讓人分外煩燥。

傍晚我和先生去接女兒回家，走在路上大雨瓢潑而下，一把傘下的兩個人被雨水澆得透涼，顯得格外狼狽。

我笑著問先生：“你後悔嗎？”

先生反問道：“後悔什麼？”

“當然是後悔這麼大的雨還要出來接孩子，如果當初我們沒有決定要生孩子，現在的我們會不會很輕鬆，至少不會被淋得像個落湯雞。”我說。

“沒有啊，我覺得還好。即便我們沒有孩子，那我們也會有其他的煩惱。我們會遇到難纏的客戶，不好相與的同事，解決不了的技術難關。和這些比起來，我寧願下雨天接孩子，輕鬆又自在。”先生不假思索的回答。

“可是現在疫情這麼嚴重，你不擔心孩子染疫之後，會對她造成不好的影響嗎？如果我們遲一點生孩子，或者等疫情過了再生，是不是就不用過得這麼提心吊膽了。”我疑惑道。

“擔心啊，怎麼會不擔心呢？遲一點生就不會遇到其他的病症了嗎？生老病死，人間常態，有那個父母願意用孩子的生命賭未來。我只是珍惜和孩子在一起的當下罷了。”先生安慰我道。

“如果我們再努力奮鬥幾年，會不會可以給孩子更加好的環境，比如我們可以有自己的車用來接送孩子，就不用每次擠公車，好擔心在公車上被傳染。”我歎了口氣道。

“有車確實是很好的選擇，這樣在接送孩子的時候可以多一層保護。可是有車了之後，是不是還想換個大房子，給孩子更多的遊戲空間；還會想換個更好一點的電腦，這樣工作更方便一些；也想多存一點錢，讓我們家過得更富足一點？”先生反詰。

“我哪有呀，我只是……”啞然的是我，矛盾的也是我！

“我覺得我們現在就挺好的，有你，有我，有孩子，沒有捉襟見肘的窘迫，卻自得其樂。”先生突然打斷我，“我有的時候也在想，到底是有孩子好，還是我們兩個人好。千因萬果都有絲絲聯繫，還好當時，我們有了孩子，讓我下定決心跳槽換了工作，讓我們有新的地方可以住，也讓我有了負擔、擔憂和牽掛。”

“那你就不擔心如果有一天，我們突然意外離開了，孩子要孤單一人長大；或者孩子出了意外，我們兩個該怎麼辦？”我急急的打斷他的話。

“想過啊，可是也只是假想不是嗎？我也不知道如果這些事情真的發生了，要怎麼辦。我們能做的，只能是將傷害降到最低不是嗎？你會死，我會死，孩子有一天也會。誰能做什麼呢？除了老天！”先生也頗為感慨的說。

“那按你這麼說，我們是不是只能聽之任之，不作為了？”我有點洩氣。

“我們可以再生一個，這樣如果我們有一天離開了，孩子也不會孤單；我們還可以帶孩子出去鍛煉身體，提高她的抵抗力，這樣不會輕易被感染；我們還可以教導孩子，有健全的人格和生存的能力。我們可以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但不包括胡思亂想。”先生淡淡的說，“還好當時，我們有了孩子，讓我知道時間原來很緊湊，身體不能太熬夜，二人世界是多麼的寧靜，我們的爭執也可以那麼的瘋狂，對待孩子可以這麼有耐心。還有，老婆，原來你會這麼辛苦。”

“老公，你說這麼多好話，是不是想晚上回去可以多玩一會遊戲？”我大笑著說，“還好當時我們有了孩子，我盡不知道你可以這麼懶，不知道你的嘴巴這麼壞，做的飯這麼難吃，衣服可以這麼髒！”

“有的時候，我們可以忽略細節的！老婆！”先生無奈道。

風依舊掛，雨依舊下，路旁的公車捲起一地泥濘，遠處的紅綠燈，閃閃爍爍，我們依然同撐一把雨傘。大雨洗刷了這個城市的焦躁，狂風吹散了我們現實的煩惱，未來的道路在哪裡，哪一輛車會繼續帶我們遠航，哪一個路口我們會轉彎，哪一個站台我們會上下車，我都不知道，但我知道，還好當時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