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緊張,我不通靈、也沒有瀕死經驗,所以這篇無關乎那些真實的地獄,即使我覺得我曾經在人生的幾個階段,見識過地獄可能的樣貌。
我說不上樂觀,強烈的厭世感也是我人格特質的標準配備,不過我總能在自己最厭最膩的時候,接收到來自不同人給的小小溫柔,然後,可能我繼續迷茫一陣子,就會找到走出眼前困局的方法。
實際上,能力範圍內的溫柔相待,力量極其強大,即使那來自一個陌生的人。
所以我站吧的時候,盡可能用種明亮開朗但不過於誇張惱人的口氣,對每個進來的人說上一句「你好」,畢竟整間店是種雜貨店輕鬆迎人的基調,總不能讓我的厭世嚇退人吧?!(不過真的很常翻車,很常是店裡的人出去倒個垃圾或抽菸,再次走進來時,卻被我那句你好給招呼了)
曾經有很長的日子,我一整天都不會真的開口說上一句話、沒人在我回家時跟我說你回來了,甚至真的臨時要說話時,聲音還會相當乾啞。那時期,曾讓家裡附近新來的超商店員以為我是啞巴,畢竟我要取貨時,還會把「你好,我想取貨」這些字樣連同名字和手機後三碼,打在手機記事本裡。我還記得我第一次在那店員上班時開口說話,他滿臉驚嚇。
現在當然不會了。人的適應力和韌性很強,只要真的有想好好活著的念頭,總會找出方法。所以,我偶爾會在出門時,用筆電的藍芽播放音樂。當我回到家時,就會聽到自己出門時選的歌。
比如昨天在週日晚上,已經快要收店的時候,吧台剛好有兩位自己來喝酒的客人。我邊擦杯子、邊看著他們。他們在剛進來時,我問著要不要喝酒,他們都說明天是週一,需要喝但不能喝太多。他們喝酒喝了一陣後,我就手裡邊忙碌、邊分別靠向他們,起頭地問著一些關於他們工作上的事,他們的反應非常雷同:霹哩啪拉地開始說了起來。
當然我真的不是在站吧時會這樣硬是要跟客人說話,還是得透過許多細節加上直覺,才能推測自己究竟可以怎麼應對。不過,我始終懷抱著非常認真的好奇與興趣地開口詢問客人,也會在過程中一直保持同樣的溫度。會想要這樣做,是因為我在最煩躁時,有個很多次至親好友們這樣對我的經驗。他們多半不會提供什麼方法,但是就是聽我好好把話說完,偶爾陪我一起生氣難過,而那樣的過程,就像幫開了洞的傷口消毒清創,讓我慢慢找回力氣,繼續睜著眼和自己世界的未知搏鬥。
在看來平凡的日常裡,我經歷過的那幾次地獄,現在回頭想,都是終究會過去的「無常」,即使當下內心受創,但總會在沒注意之時,那些痛楚又悄悄癒合。也因為自己反覆經歷掉進地獄又走出地獄的過程,所以我總是會不斷提醒自己,在能力範圍內,盡可能地對眼前的人們溫柔以待。
盡可能地。
中年危機就是有這種感覺,一路活到現在,你開始會放棄自己的某些預設和目標,因為世事總不如預期。也許就像我家那兩盆被我刻意遺棄三年的金錢樹,我過去幾週開始澆水後,居然翠綠挺拔甚至長出新枝。我們也許就像那些可愛又奮力生長著的各種植物,終究會找到其它出路的。又或者,暫時沒有力氣,那就停下來一下,沒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