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去天文館。
我對任何事物都算有興趣,每個領域都有好奇心會想略懂略懂;但唯獨對天文、地科、能源這類,比較興趣缺缺,所以要不是因為回憶,我應該不會有衝動想去天文館。
具體也忘記多小,但就是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校外教學是去天文館,中間我們被帶進一個劇場,劇場裡的整個天空是一個圓弧形的大銀幕,白白的、高高的,像蓋子一樣,籠罩著抬頭望去的所有視線。記得那時候坐的沙發座椅很柔軟,空調開得很冷,我有點緊張,就像電影開場前一樣,周圍凝聚著一股等待影片開始的摒息。
影片開始了。
我至今還記得那一瞬間的震撼。大大的白色天空,突然噠的一下,全暗,視覺突然從明亮,轉換到靜謐黑,映入眼簾的是滿天的星空,我沒有想過會是一個這麼擬真的世界。
原來圓弧銀幕會是這樣的效果,讓人完全沉浸其中,我小小的心裡發出大大的驚嘆,對眼前的繁星宇宙稀罕的不得了,一刻都捨不得眨眼,深怕會因此錯過什麼。
我是在那裡第一次看見流星(當然是假的啦,但也夠以假亂真了)。
影片內容具體在講什麼我忘了,好像是介紹星座還是銀河系之類的,忘了。但我小小的身體裡一直記得那份大大的震撼。現在我變成大人了,就想再次回憶那份震撼,不知道是否還會跟小時候一樣,也覺得大大的。
所以,我去了天文館。
原來,我當時去的叫做宇宙劇場。
我入席後,坐在沙發座椅上,明顯感覺座椅老了,不是以前那種很軟,空調很冷,讓我窩縮的感覺。天空依然還是那個弧形銀幕,還是一樣白白的、高高的,也還是大大的,但巨大感有差,就像現在回母校看籃球框,也還是高,但就沒有記憶中那麼那麼高的感覺。
但當燈光一暗,圓弧銀幕呈現出的立體星空,還是讓我震撼如彼時。
這次我有記得影片內容。是在講行星、衛星、太陽系、銀河系,還有宇宙的各種存在。
然後,我也發現了自己的存在。
影片是從地球開始介紹,然後向外介紹衛星、行星,再向外介紹太陽系,再向外介紹銀河系,然後是比銀河系更光年之外的更大宇宙。
因為我對天文比較不好奇,所以並沒有很仔細琢磨影片的內容,但反正就是天外一直有天就是。
影片一路介紹到好遠好遠,好幾萬光年的地方,突然一個鏡頭,把我從這好遠好遠的地方,咻的一下,拉回到原點。
我在那咻的一瞬間,進入了一段心流。
可能是銀幕效果太過立體了,我覺得我整個人好像漂浮在宇宙,手摸不到天,腳碰不著地,周圍一片黑暗、虛無,沒有盡頭。我的視線無法止步,只能望向無限大又無限大,沒有四壁的空間。沒有方向感,我只能漂浮,像一粒縹緲的塵埃,在這浩瀚的宇宙。
我具體又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在只有黑的宇宙裡,有數不清的原子、分子,我的存在,微小的幾乎於零。宇宙寬闊到沒有人在乎得了誰,元素般大的我,更是小的可以什麼都不在乎,也不會被任何事物在乎。
之前聽人說,心流世界的再過去,就是哲學家模式,我在那一瞬間,進入了那個模式。
我突然跑出一股很強烈的認知:我,只是一坨蛋白質。
如果說小時候,宇宙劇場的星空,給我的是視覺上大大的震撼;那現在那片星空給我的是,大大的宇宙力量,引發我更深沈的思考。
那天跟老陳又因為公事吵架,心裡憋著一股想要據以力爭的血脈噴張,就等著老陳論述完他的立場後,換我爆炸。
但很玄乎的是,就在那很莫名又很突然的一瞬間,我想到了那片宇宙,我不知道為什麼。對面的老陳,突然變成靜音模式,我知道他在講話,嘴巴一張一合的,但我聽不到他在說什麼,只是一陣嗡嗡翁。
我在爭什麼?我在吵什麼?
贏了又如何?輸了誰在乎?
我這麼渺小,我算什麼...
我突然又奇怪的進入了哲學家模式。
「算了,反正我只是一坨蛋白質」當吵架節奏換到我這時,我突然回了這麼一句,把老陳愣住了,我自己也愣住了。
「妳說什麼?」老陳莫名其妙。
「算了啦,反正我們都只是一坨蛋白質,隕石撞地球前,我們不過是恐龍的一口肉」我又說了一次。
再說一次時,我彷彿像確認了什麼決心一樣,一瞬間,突然就能寬心的退出爭吵。
老陳無語皺眉。
現在,「我只是一坨蛋白質」已經變成我新的心靈咒語,當我又遇到不開心的事,我就會在心中默唸「反正我只是一坨蛋白質」,心裡就會生起一股清新的豁然力量,讓我無痛轉念。
一旦知道自己很渺小,真的什麼事都大不了。
持續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