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於我

不知道多久之前曾聽著周邊朋友談論「讀書的意義是什麼？」

「讀書本來就沒有意義啊！」大家似乎半開玩笑地達成了一種在我聽來蠻荒謬的共識。

你們覺得讀書沒有意義，那為什麼還要讀書？為了考上好大學、找到好工作？我曾看過一篇文章，內容寫道：「如果找到好工作真的這麼容易，那為什麼那些教授不去找工作賺大錢？」我相信有些教授是真心想做自己所熱愛的學術研究，但有多少人只因想保住一個鐵飯碗？

如果在幾年前問我讀書的意義，我會毫不猶豫地說：「完全沒有意義。」那時的我非常討厭以成績評定一切的制度，因為我覺得考到好成績不代表著這個人有多麽好，多麽聰明。我是一個有時會自卑的人，但我認為「自卑」並不完全是個負面的詞彙，我感謝少數覺得自己一無是處的時刻，因為那樣在陰影處的我，更能發現身邊每個人所散發出來的光。

然而，因為制度的關係，我常常被放在「好成績」的鎂光燈下，有時我站在那樣的舞台，就覺得自己好像除了成績也沒什麼其他優點長處能拿得出手，明明那麼多人比我優秀的多，爲什麼是我站在這裡？羞愧感毫無前兆地蜂湧而至，逐漸將我吞沒。

當然，以上常被放在作文中的、寫給別人看的，像這種把自己當成悲劇英雄的時刻少之又少。要說優越感和自命不凡，那是一定更多更多的，畢竟成績是最常被拿出來講的事，家人、老師、朋友甚至同學的稱讚，會把你捧到最高點。

尤其當你幾乎不用花費任何力氣就能輕而易舉達到那個高度的時候，內心開始膨脹到逐漸變形。而當你達到了自己以為的頂端，隨時踩著離地幾十層樓的鋼索。每次考試就冒險往高處跳，幸運一點的話會找到一個落腳處，反之，一個不注意沒踩穩，就會墜落。

然後呢？摔得頭破血流？

不，這種情形也不是沒有自救的方法，用自己僅存的一點驕傲，構築出能接住自己的防護網：「啊，這次也錯太多粗心題了！」、「誒原來我這個考前才臨時抱佛腳的單元都沒搞懂啊！」俗話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但即使這張網的線，就像弓上繃緊的弦，而我深知那枝箭將會毫無保留地刺穿某些人。

過去的我為了保護那可悲的自尊，雙手沾滿鮮血也在所不惜。與此同時，補習亦如同想修好我這壞掉的鐘，把時間撥快的手也順便折磨著我的精神，似乎想看我能撐到什麼時候。

我逐漸厭倦這樣的生活，而成績外殼開始漸漸崩落，就發酵在那俗稱的「叛逆期」。

視成績為無物，看著那些想罵我上課必睡的補習班老師（除了英文）被成績退步卻視若無睹的我或前一天抱佛腳的成績堵住了嘴，毫不意外的結果使我興致缺缺，認為就這麼過下去也沒差。

然而到了高中，一切有如天上人間（借個李後主的詞用用），懵懂無知的我就好像闖入了異世界。身邊的人有些好像一出生就把考試技能點滿，甚至就如先前的我一般，考前翻翻課本對他們而言是啃了寫滿知識的記憶吐司；有些則是非常努力，即使沒有非常優異的成績，卻還是奮鬥著，憑著磨得發亮的武器迎戰。反觀我自己，即使考前讀了好幾小時的課本講義，對國中沒好好打基礎，更不知道如何「讀書」的我而言，就像沒經過訓練的士兵，顫抖地持著生鏽的刀柄，要及格都是要靠運氣（而當時的我運氣一直都不是很好）。

我開始感到慌亂，一方面覺得自己不應該在意，但另一方面又認為不該就這樣墮落下去，反覆地問自己：「啊現在不讀書你要幹嘛？」，又得不出個所以然的答案。這也是現在教育制度的問題，因為開出來的路太少，成功的案例又不多，即使前人很勇敢地闢出一條小徑，我們到那個交叉點時那裡卻都已經長滿雜草，辨識不清了。追尋成功機會更高、更輕易就能達成的道路是人的本性，於是越來越少人有足夠的決心與機會砍下那第一根藤蔓。

後來經過幾次考試，我雖然不再那麼緊張憂慮，但成績卻還是不見起色，都是盡力維持中上偏中的標準。而對於成績和讀書這兩件事，我依舊迷惘。

然後，我漸漸摸索出自己的方向，因為對「未來」，也就是大學生活很挑惕，有了想去的地方（應該說不想去的地方有很多，一個一個篩掉後所剩不多），找到了想達成的目標。很諷刺吧，直到這時我才明白自己的差距，只能跌跌撞撞地，努力想抓住點什麼，走著那條被以前的自己屏棄的漫漫長路。有時也會被大霧籠罩，伸手不見五指，就這麼看著秒針繞了一圈又一圈，自卑，自責，焦慮，壓力，無力幾乎快將我壓垮。可是，終歸是要走下去的吧，「不進則退」的道理我還是懂一些，何況自己也不是對他人的努力視若無睹，我知道即使幸運如我，能在還算早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所向，不前進還是會被水流沖走的，即便什麼都不做，我也要站穩腳步，向著看起來不遠也不近的目標邁出腳步，逆流而上。

另外，我的這種努力並不是將讀書填滿我的生活，於我而言「讀書」和「生活」是兩件分開的事，偶爾也會偷懶，追自己喜歡的劇，看自己喜歡的書籍電影，吃自己喜歡吃的食物，玩自己喜歡的遊戲，有時甚至什麼都不做，就只是發著呆。當然，以上的活動都不能太過沈迷，以致迷失方向或筋疲力盡（對我就有很多次這種經歷）。但我覺得和自己對話是非常重要的，知道你要的是什麼，才能擬定未來的藍圖，什麼都能試試看，我認為這才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