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航空公司中,我們盡可能的在不同的公司及作業層級,透過各式各樣的危害辨識和風險緩解措施,來減少航空公司發生意外事故。但經過各式各樣的努力後,我們無法保證因為未辨識到的危害,或其他無法預防的事件而導致較為嚴重的安全事件。因此,在平常時期,仍要做好緊急應變的準備。
本章是介紹心理工作如何協助緊急應變的整備過程。其中一個環節是家屬服務員,這是於意外事件發生的前期,代表公司與乘客家屬最直接的接應人員。
根據ICAO 9859在建置安全管理系統的要求,航空公司必須要建置緊急應變計劃。緊急應變計劃內容主要協助公司從正常營運模式轉換到異常營運情形的工作模式,並且必須要清楚描述啟動緊急應變計劃的條件,例如:發生有旅客死亡的重大意外事件等。
緊急應變計劃通常需要說明緊急情形的營運政策:
家屬服務員的編制,是在發生緊急應變情形時,代表公司與旅客及旅客家屬於現場接觸並盡可能給予立即協助的人。一般來說,公司家屬服務員的數量,會等同或大於該公司最大的航機座位數,目的是希望至少每一個乘客都能夠分配到其專一的對口。但人員的數量取決於公司對緊急應變服務的安排:
家屬服務員就是緊急事件發生時,代表公司與家屬的聯絡窗口。緊急應變期間最缺乏的是立即能夠協助的資源,家屬服務員可以提供以下服務:
為了提供這些服務,公司可能為家屬服務員設計表單及其專用的緊急應變資訊系統。一般在規劃緊急應變的設計,也會有經過妥善保安控制、避免閒雜人等進入的家屬接待中心。在家屬服務員訓練的過程中,應讓家屬服務員熟知公司於緊急應變狀況下的政策及指導原則,並有操作相關資訊系統和表單的實作練習。
協助家屬的具體行為中,我們會以台灣臨床心理學會的「安靜能繫望」口訣作為操作的指導原則。相較於抽象的語言接應及安撫家屬,這個原則的重點是具體能實行,能讓家屬服務員掌握重要的行動指引。
大概知道這些心理急救的緊急處置原則後,我們就接著來考慮實際上接案的感受問題。
由於去接觸遭遇災難的人並不是我們的日常經驗,這個「不熟悉/不知道可以做什麼」及「個案的特殊性(事故當事人、遺族等)」會導致家屬服務員在提供服務的時候顯得退縮。因此在訓練中,能夠盡可能帶入實際上發生的情境(如「不沈的太陽」在談日航123航班失事的歷程,中間有家屬服務的片段),並有一些專業人士或志工實際經驗上的分享,會有助於協助受訓中的家屬服務員知道自己的職責。
筆者自己在醫院實習的階段,當時正好發生八仙塵爆。當然主要仍以燒燙傷的治療為主,但當時屬災難事件,精神醫學部心理師有機會被安排照會來接觸家屬。以下是一些可能的歷程和經驗,可能適合於家屬服務員的訓練中提及。
剛開始去接觸家屬之前,通常都會有非常強烈的擔心:「我等一下過去,我要做什麼?」、「他在那裡,我可以幫助他什麼?」。有的時候這個焦慮感會嚴重到抑制向外接觸的社會能力,本來可能有能力關心他人的人,變得無法在情境下展現其關心他人的能力。
因此,在前往接觸家屬之前,可以事先想好目標,以及結構好要做的事情。這一方面是完成公司較為具體的任務,另一方面可以讓尚未接觸家屬的家屬服務員較為安定。一些比較可能的目標如下:
因此,可以做的結構具體行為,像是:
雖然我們以助人工作者的方式訓練家屬服務員,但與一般助人工作在現場的角色仍有明顯差異。家屬服務員代表公司面對家屬,若事件發生因素尚不清楚,或是沒有其他明顯外力歸因 (例如:戰爭等),家屬對於公司發生事件的不滿與攻擊行為會朝向家屬服務員。
家屬服務員在前往之前服務之前,主管家屬服務員的應變單位(通常可能會是人資單位)需要安排一個行前的提示會議。這個提示應該會有一些指導訊息,像是:
「安靜能繫望」的指導原則,基本上已經給我們實際上接觸家屬的行動方向。但接下來要會經驗到的是在場接納與同理的問題。面對災難的時候,家屬服務員應該要說什麼?
一般來說,家屬服務員在初始訓練的時候,還是會給予一些比較適合的談話接應技巧。一些較為簡單的技巧如下:
但筆者的經驗是,初始看到八仙塵暴受傷的病患,那個震懾的感覺強烈到都會說不出話來—對於初次經驗災難的人來說,幾乎無法排除自己在那個氛圍和情緒外。家屬服務員進入現場時多少都會帶有「我是來協助你的」這樣的動機和情緒,但這個常常會形成正確理解對方的障礙。以「我們一起在這裡,經驗到這樣大的災難事件」,再搭配前述較為適當的表達方式,會比較有幫助家屬服務員接住家屬的情緒。
家屬服務員與家屬建立關係之後,後續也有可能遇到屬於倫理情境的問題。
我們進去燒燙傷病房和一個未成年的個案建立關係。出了燒燙傷病房後,個案的爸爸在病房外面和照顧團隊討論個案的心理狀態。此時爸爸說,「一個月前,我知道他買了兩張八仙的門票。那個時候我跟他說你不要去,馬上就要考試了,他說好。兩週後,有一次吃飯的時間,我問他說你還有要去嗎?他說沒有,票他已經賣掉了。大概一週前,我飛去美國工作了,結果三天前她的姊姊打電話來跟我說,妹妹在八仙受傷了。我急著取消了後面的行程趕回來台灣,不在的這幾天都是姊姊照顧。姊姊說她這幾天都沒有哭,一直到見到爸爸之後,雖然全身被綁著白紗,但整個很躁動,然後掉眼淚。最後,她小小聲的跟爸爸說了聲『對不起』」。(摘錄自筆記,故事經過去可辨識性後改編)
每一個乘客和家屬出現在那個現場,都有各自的時空脈絡。倫理情境出現在個案與其連結的他人身上,像是在這個案例裡,產生痛苦的可能不只是身體,也包含了一些對家人的虧欠或愧疚的情緒。也有的個案可能會反覆的詢問「為什麼這個事情是發生在我身上」,不斷的反覆思考可能的意義理由。
家屬服務員無法為這些事情提供解答,我也會建議家屬服務員不要期待自己要能夠協助家屬處理如此的倫理問題。或許讓家屬有空間能述說,多次的重複描述可能就有助於家屬處理情緒。若這個問題真的強烈到影響到家屬當下的情緒狀態,可以透過與現場的心理專業工作者討論比較好的接應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