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對於表面真相的細緻否認,一種說謊的能力,以及改變事實的能力,一種行動的能力,這兩者之間是彼此內在相關的,因為它存在都屬於同一來源,那就是想像力。— 漢娜.鄂蘭
解鎖在衛武營看戲的初體驗,今天看了柏林雷寧廣場劇院演出《暴力的歷史》 。看德國人以德文發音演出法國作家 Édouard Louis 的作品,是特別的經驗。
最近自己很喜歡的電視劇 WIR,也是德國出品,溫暖多元的色調,講述鄉間一群一起長大的好友們,共同的情感和伴侶問題。第一季主述是一對拉子,第二季則是帶點陰柔斯文的土耳其男子,和強壯的消防隊女孩的故事。
相比電視劇的溫情纏綿,今天的舞台劇無疑是更深沈冷酷的。上半場後設形式的大量旁白,時間線慢慢回推:主角艾杜瓦受暴後的驚恐反應,試著回到妹妹身邊;妹妹與母親所代表的鄉間,是對同志不見容的異鄉;接著回到他與雷德相遇的那一晚——艾杜瓦是有著藍眼睛、略帶纖瘦的白人男子,雷德則有著深邃雙眼和落腮鬍,普通身材的北非男子。
從搭訕到進屋裡,長長的來回靦腆,激情做愛到手機遺失的殺意斗起,一字一句交織著複雜的種族、階級、不合時宜的寬容和一觸即發的憤怒⋯。
第一次在舞台上看到不止一次的全裸男體,然而呼應男同志的主題,那些裸露和寫實的細節,如此必要、力道強勁。
即便受暴,艾杜瓦依舊反抗著更強大的體制和歧視所欲引領的方向:「因為監獄的懲戒給人帶來的毀壞,比雷德帶給我的傷害還要更大。」而渡過一切,讓自己能戰勝恐懼、繼續生活下去的是「謊言的力量」,因為那和正面的行動一樣,都需要「想像力」——這裡艾杜瓦代表娘娘腔男同志所遭受日常的壓迫,而對之深惡痛絕;透過引述鄂蘭的話語,猶太的、歷史上政治的壓迫,巧妙地與陰柔男同志的身份結合。
只有四位演員,但飾演藍領丈夫的,戴上假髮,一轉眼也是母親、警察、醫生;主景布幕投放著演員手機裡的黑白粗顆粒視角,十分有電影感。一套鼓,成就整場的配樂翻轉。
另外,法國與阿爾及利亞之間的殖民歷史,也是從卡繆等法國哲人作家,近現代自己倍感熟悉的主題,頗有親近感。
真是好棒的一部戲,明天在高雄的演出是最後一場。也明白,亞洲巡演部分為何只有台灣成行,光是全裸男體加上同志、強暴等主題,挑戰多少禁忌——即便他們才是最需要被述說和對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