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孩子要吃藥

長子升上五年級，因為具備身障生鑑定證明，學校就安排我在開學前先到學校開會。

一進學校，長子逕自往運動遊樂設施跑去，自顧自地玩耍，我在諮商室跟一位郭老師晤談。

開頭第一句話，郭老師便說：「我一看就知道妳小孩有點自閉，冒昧請問家長有讓孩子服藥嗎？」

我說：「沒有，但是有考慮過。」

接下來晤談的方向，便是老師向我分享各家醫院就診的相關資訊。

這一切來得太快，我不了解為何老師第一次會面僅稍微詢問孩子的特性及狀況後，就直接要求就醫，於是會議一結束，我不禁問老師：「請問您是如何一眼便看出我孩子有點自閉？」

她微笑著說：「因為我的孩子也是。」

那一瞬間，我心中一陣酸楚，知道這位老師她有親身體會過特殊生家長心中那份永遠的痛。

因長子在生活上各項不適應的問題已讓我心灰意冷、求助無門，再者，我已毅然把自己的工作辭掉，全心全意去處理孩子遇到的困難，於是抱持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決定讓孩子用藥試試。

〈就醫之路〉吃藥 心生猶豫

不料，就醫之路一波三折，首次看診不容易，等到順利掛到號就醫、用藥竟已是一個月後；而和醫師對談的過程，我也難過到不太能清楚描述孩子的狀況，於是還得帶孩子做一些身體檢查，以確認他的身體狀況可以用藥。

連日奔波一直到終於拿到藥的這段期間，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數度潰堤，最終藥雖到手了，但要讓孩子服下，仍讓我猶豫與心疼不已。

第一日服藥後，老師晚間主動打電告訴我：「媽媽，今天早上第三節和第四節，孩子終於眼睛會盯著黑板、看著老師、聽老師說話，謝謝妳這麼相信我，他之前從來不看人，也沒在上課的。我會再持續觀察，孩子有進步是好現象。」

掛完電話我才反覆琢磨老師方才的話──眼睛「終於」會盯著黑板、看著老師……難道孩子在校求學至今，沒有任何主動學習的能力？

而以往和每位導師熟悉到可談及就醫用藥相關問題時，便又到了升年級換班導的時候，因此無論我如何悉心教導孩子，孩子與我始終吃力地追趕學校的課程，我們也在屢次的努力又失敗中循環。

幾日後，老師來電詢問下次回診時間，並告訴我：「藥物雖然有幫助，但時效太短，要改長效型的。」

我說：「難怪我並未感受到孩子有任何進展。」

老師說：「當然呀，每到下午他就無法專心，再多次提醒都無法改善。」

於是回診時，我主動告訴醫生：「老師說孩子吃藥後改善很明顯，但藥效太短，希望換長效型的。」

換了藥物的第一天，不等老師打電話來，我終於親眼目睹孩子的改變了。

〈看見曙光〉明顯蛻變 感謝貴人

那天放學後，我在學校對面圖書館裡等他，孩子進來後，竟不需要我的提醒，便主動拿作業出來寫，寫的過程也不像之前會東張西望或扭動不已，我疑惑地默默觀察、邊繼續看著手上的書，待他作業完成後，我一一檢查，竟幾乎正確無誤，我此刻才了解，原來，這麼多年，我的眼淚白流了，如果能早些用藥，我不會痛苦這麼久，孩子更不會無辜挨了這麼多打罵。

接下來的日子，我漸漸看見曙光、看見希望，孩子也因進入了前三名開始肯定自己，恢復信心。

那一天在圖書館，我流淚了，這是長子出生以來第一次，我是因為看見他的進步而掉淚。

現在他上了國中，雖然我無法再回歸到職場上班，但看孩子一天天蛻變，便是我生活動力的來源。

我陪伴他經歷各項大考小考，雖非風平浪靜，較像是乘風破浪。

電影《星際效應》說：「父母是為了讓兒女回憶而存在的。」物換星移後，期許孩子回想起這段青春歲月，能因我的相伴而漾起幸福的微笑，而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我與孩子的貴人──郭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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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登於自由時報 你的孩子要吃藥／堤娜 2022/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