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槿咬著左手大姆指的指甲,雙眼追捕閃爍的文字游標,手機螢幕上的訊息寫了又刪,刪了又寫。思緒像不斷補上的麵粉等著過篩,斟酌詞彙的她,試圖以最合宜的語意表達自己的誠意。「你很用心呢。」我說。
「我想讓紀知道,我已經能夠給她美好。」柚槿的態度堅定,她還是想與早紀共度生活。我伸了懶腰,躺進已經坐了兩個小時的沙發,想起她們第三或四次分手的那晚,柚槿甩開早紀哀求的手,逕自搭上捷運回家。從此,她們真的結束了。
「怎麼說呢?」我問。
「當初是我不夠成熟,我現在學會好好對待愛人了。」柚槿停下打字的手,雙眼望進我半閉的眼皮子說:「我想要給她溫暖,我要給她我的愛。」
「她有新生活了,雖然這與你愛或不愛她無關。」在她們分手一年半後,早紀跟朋友們分享與澳洲男友論及婚嫁的好消息。「你怎麼突然想告訴她這些話?」我問。
「我很喜歡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互相支持著對方、想念對方、為對方著想,每一刻都很幸福很珍貴。我想要紀幸福快樂,我知道她要什麼,我可以為她帶來這些美好。」柚槿的臉上滿是喜悅與光彩。
「我記得那些美好。但你記得嗎?分開時你不是這樣說的。」我稍微坐正,繼續說:「你當時認為再也走不下去了,各種念頭讓你無法滿意早紀,你一心只想要分開,再也無法忍受任何一秒,你記得嗎?」
「當時的我不夠成熟,我沒辦法好好承接住她,也沒珍惜我們的關係,我現在已經學到了。我想要重新開始,我想讓她知道我已經變了。」柚槿說。
「為什麼想讓她知道你變了呢?」
「我想要跟她繼續生活。」
「我可能是錯的,但我認為改變是很個人的事,有點無法連結你的改變跟早紀有什麼關係呢?」我很好奇柚槿為這關聯性賦予的意義。
「我可以給她更好的生活了,我想要她幸福快樂。我已經成為一個能讓她幸福的人了。」柚槿甜蜜地說著,彷彿幸福的早紀就坐在她身邊。
「關於你說的改變,我可以理解成你變成一個讓自己更喜歡的人了嗎?」
「可以,我變成一個我更喜歡的人了。更溫柔、更懂得愛人、更能珍惜與看見幸福的人。」柚槿說。
「你變成一個你喜歡的人,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但這與早紀有什麼關係呢?你們已經分開了,她也要結婚了,你只是想跟她分享你的發現與喜悅?」
「我要跟她重新開始生活。」
「原來如此。你想跟她重新開始生活,因為你改變了,你知道什麼是溫柔、什麼是愛人、什麼是珍惜,對嗎?」
「對。所以我要告訴她這些。」
「告訴她這些代表什麼呢?」我問。
「代表我可以給她美好的生活!」
「還有呢?」
「代表我已經準備好愛一個人了!」
「還代表什麼嗎?」
「代表我已經知道什麼是愛了,我可以給她我的愛!」
「你可以給她愛,這件事代表什麼嗎?」我問。
「代表什麼嗎?我不知道。這代表什麼?代表我以前不懂愛嗎?可是我一直都很愛她啊!只是我不夠成熟,沒辦法好好面對我們的問題。」柚槿的回應慢了下來。
「每個人都有不成熟的時候,而你很勇敢,面對自己的不成熟。」
「可是就是不成熟才害我們分開啊!」柚槿說出口的同時,神情轉為痛苦:「為什麼我要這樣?可是我當初真的覺得很痛苦啊!」
「不是有句老話?我們每個時刻所做的選擇,都是當下認為最好的。我相信你當時覺得很痛苦才會選擇分開,既然已經做出決定了,我比較好奇的是,為什麼現在你想讓她知道你不一樣了?我的意思是,這沒有不行,但不能把這份愛給下一個人嗎?」
「我想讓她知道我不一樣了。」柚槿說。
「假如她現在知道了,然後呢?」
「我想證明我可以給她幸福快樂。」
「假如你現在證明了可以給任何人幸福快樂,然後呢?」
「我好像就沒那麼糟糕了?」
「你指的糟糕是什麼呢?對我來說,你一直以來都很美好,就算用不成熟的方式面對感情,而你現在學到了該如何對待愛人,也才辨識出什麼是更理想的應對方式,對嗎?」
「可是我傷害了我們的感情,」柚槿猛地情緒翻攪,眼淚潰堤:「明明那麼美好,可是我卻這樣,我為什麼樣這樣?我已經改變了,已經準備好承接她了。」
「你當時不知道,誰會想故意傷害另一半呢?現在知道了。當時的你很痛苦,不然也不會分開呀~」
「她會回來嗎?」」柚槿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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