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開完兩個會、回覆了幾封有時限的e-mail,今年的工作,就暫告一段落。辦公室空蕩蕩的,我和總機互道新年快樂,決定步行去吃遙遠巷弄裡的南洋咖哩,頂上還有太陽蛋的那種。
我知道裡面有很多營養師建議避免的食材,像是奶和糖,但結束一整年的奮鬥,我太值得奶和糖了。等紅燈的時候,收到好同事兼心靈導師的來訊,她看見我的某封回信,感受到我終於在忙碌擾嚷的八號流年,學會選擇躺平,特此表達嘉許。
是的,許多看似糾結的、無法如願的事,為什麼我一定要螳臂擋車、違逆大家的心意呢。這一年,不,這許多年來的硬頸、蠻幹,最後讓我歸結出一個道理,力氣,要花在需要與適當的時機,才會令人感覺得力,否則,都是百害又傷己。
最後一個工作日,我不想為難別人,更沒打算為難自己。沒有更多的目標需要追趕和設定,我也很滿足於自己最終被拍板定案的年度預算。那是一筆,離全盛時期還要少去很多的金額,卻足以支持我大刀闊斧地做出斷捨,不貪心,只做必要的投資。
在咖哩飯被送到面前之前,我想花一點時間,來好好感謝自己。因為重要的事情,要說三遍,所以,我也要這樣不厭其煩地,感謝自己三遍。
謝謝我自己,選擇留下。留在我以為不受重視、乏人問津的職場瓶頸裡,這其實比選擇離去,更加艱困無比。我看著無數相好、相熟、願意相扶持的同事與主管,為著不同的原因,各奔東西。好像只有我,沒有其他地方可去,只能繼續停留在這裡。
在大家都以為我很篤定、我很光明的時刻,我很確信自己又墜入了無人知曉的谷底。過去,我會拼命掙扎,瘋狂鑿穿銅牆鐵壁,今年,我不想再如此費勁了。低谷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會不會是宇宙的旨意呢?需要有人寫出谷裡的風景。
是的,谷裡,也有風景。這是我決定留下來以後,才看得到的一景。少了表面風光,便也能不帶遮掩地看待自己,假如人生上半,我玩的是一種「補弱追強」的遊戲,來到下半,當外在的關注與光環,我再怎麼樣「補弱追強」,都無法得手,我注意到,我手中還剩下最後一張牌,叫做「本自俱足」。
我用自己的本性,在谷底修行。偶爾有人召喚,我感覺有點興趣、可以承擔得起,就去露露臉面與動動手腳。來的召喚如果太強人所難,我也坦然告知自己不行。而多數無人聞問的時刻,我就把時間拿來寫東西。
謝謝我自己,把留下的精神,發揮在家庭關係。不再以「我不擅長」來迴避。先生曾說,他實在搞不懂我的輪迴交叉愛之船,難道所謂的大愛,是自己的家人都可以隨便應付、心不在焉,寧可對陌生人噓寒問暖嗎?
這句話,給我帶來很大的打擊,不過,他的形容亦非全無道理。我工作、寫稿、解讀、各地辦活動,一忙起來,的確就是六親不認的德性。在和鄧惠文醫師開錄節目的時候,我講起這一段經歷,鄧醫師不愧閱人無數,一語道破核心:「因為妳都讓先生用他擅長的方式來陪伴孩子,孩子當然只會學到爸爸擅長的部份啊!」
對啊,我不能再忙得毫無節制,該學著以自己擅長的方式,來陪伴孩子與先生。有朋友笑言,跟我預約解讀,得等一年。實在感謝大家的理解,許多人願意一等就是數月,身為投射者,我希望大家從我身上汲取到的,不只是我的分析觀點,還有我的親身實踐。
我不再當面面俱到的Landy。愛,不是面面俱到的周全,而是懂得自我成全,關注自己的人生優先。我相信,這樣的愛,才健全。
謝謝我自己,比過去任何時候,都願意嘗試說出「謝謝」,不去懷疑對方的讚美是不是出自禮節。錄完節目後,促成此次訪談的好朋友惠雯打來聊聊天,她無私真誠的語氣,透過話筒,分毫不減:「恭喜妳,妳很適合吃這一行飯,這個起步,很漂亮。」
有一瞬間,我習慣性地想否認,哪有啦跟妳比起來還差很遠。深吸一大口氣,我說出的是,「謝謝,我很努力了。很認真地對待與詮釋每一個字,其他的,交給上天。」
有讀者問我,Landy,妳現在會以甚麼方式來定義成功呢?而妳覺得理想的人生狀態,會是甚麼模樣?讓我以這篇文章作為回答吧。
現在,就是我認為的理想人生。即便我已不在職涯之巔、快要邁入兩個女兒都逐漸展現叛逆的家長地獄、偶爾會陷入莫名所以的情緒低點,覺得自己大齡無成。但是,我已經學會在逆風的時候躺平;講不贏孩子就先用耳朵去聽,再不然釋出熊抱也還算管用;接納起落有時、機運命中註定,凡事盡心則矣,覺得無成,起因多半是貪心。
能夠成為這樣一個,對自己心懷感恩的人,我覺得,自己已經獲得空前的成功,如實地將我的書名,活成了最佳的人生註解。
一年的尾聲,大家都辛苦了,無論如何,你都值得自己的感謝。而且,請大聲說三次。沒有人,比你更重要的了。
#不辜負自己就是最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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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還有兩集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