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行為藝術,或許有時候更適合視作為一種社會實驗。行為藝術家瑪莉娜・阿布拉莫維奇(Marina Abramović)的許多作品,都帶有這樣的特質。
1946年11月30日出生的瑪莉娜,如今已是所謂的傳奇人物,被譽為行為藝術教母的他,千禧年後仍創作不輟。2014年在倫敦蛇形藝廊展演為期64天的《512小時》(512 Hours),便是其中一項作品。
在《瑪莉娜的512小時》(512 Hours)這部側拍紀錄片中,瑪麗娜表示想完成一種藝術,企圖讓整個藝廊、整棟樓都成為藝術。而他的做法,就是什麼都不展示,讓民眾參觀沒有藝術品的藝廊,身在其中,把自己變成藝術。當然,什麼都不展示並不代表沒有其他的設計。為了讓民眾意識到自己之為藝術的可能性,瑪莉娜與夥伴們一起設計了幾道練習:
站著、坐著、移動,把肢體動作簡化到最小。
面對白牆和色塊,僅僅是凝視。
將扁豆和白米分開,數數。
用鏡子取代眼睛,觀察。
一群人躺著入睡,一群甦醒的人圍繞著。
一群被曚眼的人,用肢體與其他人交流。
這些練習,嘗試把人從原先的生活抽離,擺脫慣常對時間、空間上的感知,戴上耳機,隔絕外部聲音,參展民眾從一頭霧水,到與工作人員牽著手,接受緩步的引導。
如此便能使人成為藝術了嗎?瑪莉娜認為「唯有在靜中,才能辨識動」(在影片中覆述三遍),那麼辨識出動,在這場活動中的意義是什麼?不意外的,活動過程中有許多參與者哭,或是面對採訪鏡頭說出個人的私密故事。有人說他的自信沒有被欣賞過、有人說他失去親友、有人說出他具有啟示意義的夢。然而他們在這些動之中又辨識出了什麼?能夠使他們成為藝術。
我們先來看反面的例子。在紀錄片中,有個被瑪莉娜認為搞錯練習重點的人。瑪莉娜發現有個男人目不轉睛的看著黃色,認為他也許有了深刻的領悟,所以當他停下來時向前詢問這段經歷的感想。男人說:「難以置信,這種黃色正是我很久以前奧迪跑車的黃色」。如果素樸的理解男人這段話,顯然他與其他人有不一樣的聯想方式。男人與物互動,想到另一個外物,其他人則想到自己。
顯然,如果要讓民眾意識到自己身為藝術的可能,那麼必須先意識到自己的客體性。瑪麗娜選擇透過各種讓人與物打交道的方式,去感受自己的身體性,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本身,也作為物此一事實。所謂的「想到自己」並不是把自己放大,反而是把自己的主體性降低,把自己變成客體,抽離出來思考自己作為一個客體的種種動態過程,並且思考所蘊含的意義。而想到奧迪跑車,反倒是維持著自己的主體性,把自己放大,置於世界中心,將所有物都視為可及手的。
如果辨識出動是為了帶出人的客體性,那麼下一步接近它、理解它,便是使人意識到自己作為藝術的關鍵。回過頭來看,在一系列動之中,多數受訪者提到的不外乎使自己成為自己的體驗或故事。
藝術是什麼?這並不是一時之間就能回答的問題,但透過瑪麗娜的《512小時》,我們能提出一個可能的初步答案。藝術,是一種其意義存於其物性特質中、透過動而產生出來的物。這背後不僅意味說意義與其本身無法剝離,亦表示當人成為藝術,便成為無法被異化的主體。
這個初步回應,同時顯示了行為之為藝術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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