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關鍵字|រវល់忙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រវល់〞(忙) 這個字在柬埔寨很實用,也很好用,高棉人常用;入列居家必備、民生必需,送禮自用兩相宜的生活關鍵字。

忙!不忙!你說了算。

高棉文化不主張打臉,人際溝通避免正面衝突、也不興直接拒絕,類屬高語境 (high context)的間接否定。雖然不到〝讀空氣〞的地步,拐彎抹角的遣詞用字已經內化,也是約定成俗的理所當然,大家都聽得懂,只是心照不宣,也知道順著毛摸、得體因應。

碰到打心底不願意,昧著良心趕鴨子上架,勉為其難應付到一個程度,實在撐不下去,又開不了口說〝不〞的時候,怎麼辦?〝រវល់〞(忙)這個字是首選,沒有之一。

〝រវល់〞(忙)之所以好用,是有道理的:可以是客觀事實的陳述,可以是主觀立場的宣示;既是實用的緩頰、也是體面的緩衝。忙或不忙,得看情況,如果願意、就不忙,如果不願意、就忙,也就是說,可忙可不忙,說的人說了算。

輪到〝រវល់〞(忙)登場,主詞不管是你、是我、是他,所有相關人等一點就通,該煞車的、該下台的、該退場的,各就各位,一團和氣、打成圓場。

  • ខ្ញុំរវល់។ (我忙):我不是無所事事的泛泛之輩,目前有要事在身,無法應召、隨傳隨到。
  • គាត់រវល់។ (他忙):可以代言「你饒了他吧!放他一馬唄」;或是給自己摸摸頭、自我安慰:「他不是嫌你閃你躲你,只是席不暇暖,現在抽不出身來招待你」。
  • រវល់ទៅ។ ((你)去忙):可以是體諒,「那我就不打擾了」;也可以是各奔前程、互不干涉,「你不要管我」。

〝រវល់〞(忙)也是有階級的,聽到不同刻度的忙,要先熟悉弦外之音:

  • រវល់បន្តិច។ (有點忙)進可攻、退可守的開放式立場,也是無可奉陪的含蓄表達;明確的拒絕、直白的抗議,卻相對溫和、委婉。
  • រវល់ខ្លាំង។ (非常忙)未必反映忙碌的程度,卻絕對展現拒絕的強度。言外之意是:「我沒那麼閒!不要以為我沒事做!」
  • កំពុងជាប់រវល់។ (正在忙!) 電話語音答錄「忙線中」,也是用同樣的句子;口語翻譯成白話文就是「請勿打擾」;更直白些,甚至可以是「不要煩我!哪邊涼快哪邊去!」同義詞是「滾!滾!滾!」

忙著無聊!到底是忙、還是無聊?

我們工作和生活場域,常聽到一種撞牆對話,不是硬邦邦、甚至有點軟綿綿,像一灘爛泥,直接打趴在牆上—

​ធ្វើអ្វីហឺ្នង?在幹嘛?

ខ្ញុំ​រវល់។ 我在忙。

រវល់អ្វី? 忙甚麼?

រវល់អផ្សុក។ 忙著無聊。

這種情況下,不說〝ឥត​មាន​រវល់〞(不忙)、或是〝ទំនេរ〞(有空),而是回答〝រវល់អផ្សុក〞(忙著無聊),高棉人眉毛上揚、心領神會嘿嘿嘿!

〝រវល់〞(忙) 和〝អផ្សុក〞(無聊) 兩個相對的概念,反映兩個截然不同的身價,柬埔寨一般抬舉〝រវល់〞(忙),貶低〝អផ្សុក〞(無聊)。

〝រវល់〞(忙)就是有所作為,至少在當下的片刻,表示這個人是被需要的、是有貢獻的、是有價值的,未必是要人,至少是某人;〝អផ្សុក〞(無聊)意指遊手好閒、無所事事,表示這個人可有可無,不具分量,簡稱廢人一枚。但是,如果在〝អផ្សុក〞(無聊)前面如果加上一個〝រវល់〞(忙),份量就不一樣了,重點在〝រវល់〞(忙)這個字!只要有〝រវល់〞(忙)開場,後面無論上場的是什麼,都無礙於〝រវល់〞(忙)的事實,誰也不能否認當事人體現某種程度的價值。

無厘頭的真心話

柬埔寨鄉下常看到這種畫面:一臉茫然、滿眼睡意,掛在吊床上,可能假寐、可能發呆,腦袋一片空白,等時間流逝、等人開口問:「在幹嘛?」然後就像套招的劇本,重複撞牆對話,拿〝រវល់អផ្សុក〞(忙著無聊)作結。

不乏其人大啦啦、不打自招「好無聊哦!」說這話的人,沒有年齡、性別的條件限制,也就是說,男女老少、稚齡垂髫都有機會把「好無聊哦!」掛在嘴上。每天都好無聊、不知道怎麼打發時間,可能是懶惰、可能是無助,也可能是沒有人生目標。更淺白的說法:不知道活著幹嘛?再問就是形而上的大哉問:人為什麼活著?單單我們認識的高棉人裡,彈指人生從年輕無聊到老,不只屈指可數。

來到柬埔寨,如果聽到〝រវល់អផ្សុក〞(忙著無聊),別急著懊惱、不用太燒腦,說的人沒在傲嬌,而是在撒嬌,像求助、更像求救。只要你願意,會很有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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