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再飽都想把食物吃完」的心思,讓我有點擔心,是否又要淪為睡前得透過催吐才會舒服的窘境。
這種靡爛的進食方式,說爽,確實爽。
但好像少了點什麼。
少了點被呵護的感覺,少了點力量,少了點連結,少了點被關注的感受,少了點掌控感。
多了一些空洞與虛無感,多了一些名為快樂卻有點令人侷促不安的小泡泡,多了些放逐感,多了些疏離感,多了一道阻隔身體聲音的屏障,多了些蠻橫與粗暴,多了些想要填滿空洞的慾望。
即使如此,我還是覺得這樣的進食方式挺好的,如果不用為此付上任何代價。
但現實是,這樣的進食方式將使我更加沈淪。
沈淪又如何呢?
再沈淪下去,我就真的與活死人無異了。
那種實心的快樂與踏實感將離我愈來愈遠。
現在的我,懂得暫停了,不會無止盡的沈淪下去。
現在的我,可以看見即使「照顧自己」的這件事從100分掉到50分,我仍然可以從51分再繼續前進。
現在的我,比較能夠與習得無助感的力量抗衡。
即便它仍時常讓我感到無助、沒有力量、苟活,但是它沒那麼強大了。
我知道,這股低靡會過,走在這趟低靡的路段,我可以欣賞這裡的風景了。
不再是摀著眼、哭喪著臉,氣急敗壞的橫衝直撞,一心只想逃離這個非人之境。
現在的我,比較可以去讀、去看、去欣賞那個處在非人之境的自己。
他沒那麼糟,只是黯淡了許多,黯淡到彷彿會將光源通通吸走,讓人畏怯。
他有點兇狠,他不太在乎傷及無辜。
他有非常強硬的保護罩,他不允許自己與他人強行通過。
他擅於施展專制與暴行,說一即一,所有第二條路都該死。
他擅於置身事外,他受不了那些要分散他注意力、削弱其自身爽度的事情。
他暴跳如雷,他會對一切指摘他的人暴跳如雷。
他擅於用粗魯的方式保護自己,躲在堅韌帶刺的屏障裡,他感到安全。
他擅於製造吹彈可破的泡泡,他習慣在泡泡消失之後,再吹一個更大的泡泡。
他覺得待在這樣的堡壘裡,他可以安心坐擁享樂的籌碼。
然而某部分的他好像知道,是痛苦讓享樂變得至關重要。
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將反鎖的自己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