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夏天的星期日午後時分,中午吃館子回來後,家人各佔一個角落做自己的事情。
我太太在起居室,和遠在台灣的娘家兄姐們電話聊天。可能在討論娘家那本難唸的經,音量有一點大,我在一、二十米外的後院籬笆邊上都隱約聽得到,只是內容不太清楚。
我回到家就連忙去了工具屋,拿出我需要的園藝裝備,去做我的園丁工作了。我喜歡玩泥土,以及蒔花種草,也只有週末才能享受這樣的田園生活樂趣。
大兒子自己躺在客廳沙發上,玩他的掌上型電動玩具(Gameboy)。弟弟還太小,也怕他會弄成鬥雞眼,我是禁止他玩這個的。因此,他只能坐在沙發邊看他哥哥玩。他很快覺得無聊,就跑到泳池邊,趴在地上玩水。我看見了,馬上要他回屋裡去,一來太陽還很曬,再說,我也沒準備在他身邊盯著,以策安全。
他只好在屋裡到處打轉,沒有多久,突然聽到他大喊:
「媽媽,媽媽!」,緊接著聽到他在屋裡走道木地板跑步的聲音,透過後院落地窗,我看見他去拉他的哥哥。很快的兩人就離開了客廳,又是一陣急促的跑步聲。他們應該都進了媽媽所在的起居室了。
我心想,大事不妙,我太太應該出事了。我趕緊放下手上的工具,快速洗了手腳,衝進房子裡了。
我太太平躺在舖著地毯的起居室地板上,呼吸急促,手腳發抖。兩兄弟一人一邊,弟弟手抓著媽媽的手臂,眼睛盯著媽媽,雙眼滿佈淚水。大兒子兩隻手虎口撐開一個小型賣場紙袋口,在媽媽口鼻上方罩著。紙袋子是鼓漲的,隨著媽媽的呼吸不規則的收縮,再鼓漲回來。重複幾次之後,大兒子把袋口翻離開口鼻,幾秒鐘之後再蓋上去。
我知道怎麼回事了,輕輕的雙手接替大兒子原來控制的紙袋口,換我來操控袋口的開合。小聲告訴他,去冰箱拿冰塊裝進冰袋,包著毛巾拿過來。我想冰敷額頭,讓溫度降低,幫助她的心情平靜下來。
這一幕是不久前預期遲早會發生的,他們兩兄弟是親眼目睹過一次類似的事件,當時緊張的處理過程,算是深入了他們兩個孩子的心裡,也才能有今天這麼鎮定的緊急處理。
大約幾個月前,由於連日的勞累,再遇上一件不小的情緒波動,我太太出現呼吸急促,手腳痙攣,口鼻有不自主緊閉的狀況。我非常擔心,是否會有斷氣的可能,她又無法正常語言回應,我完全亂了方寸。唯一之途,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過來。
接通之後,我緊張的描述病人目前的症狀,並要求救護員一定要帶來心臟電擊器和氧氣呼吸器。我是真的很擔心、害怕。
打了電話之後,回頭努力的把我太太的口部撐開,很怕她咬緊了,沒法自主呼吸。這時候,每一秒鐘都覺得漫長。
不出十分鐘就聽到救護車警笛聲抵達車庫前,接著一個制服救護員快步的跑進屋裡,他是空著雙手的。我帶路跑進起居室時看他什麼都沒拿,連忙跟他說,要他回車上拿呼吸器。他沒理我,只叫我別著急,先讓他看一下,叫我別擔心。
進去時,大兒子抱著媽媽,讓她上身斜躺,小兒子靠在哥哥身邊,輕聲的哭泣,他是受到驚嚇了。救護員蹲下來看仔細後,回頭跟我說,趕快找幾個紙袋子,他是說Doggy Bag。 沒問為什麼,我趕緊去拿來幾個各式各樣的紙袋子。
他挑了一個類似可外帶漢堡紙袋大小的,吹漲袋子,然後罩住太太的口鼻。這時可以看到袋子收縮,然後鼓漲回來。幾次之後,袋口翻開,讓新鮮空氣進去,再罩回去。過了十來分鐘,來回好幾次,心跳慢慢平穩了。
救護員也稍為放鬆了,轉頭跟我和大兒子說:
「你們很緊張、害怕,我知道。但是,這個情況再給她氧氣,問題會變得更嚴重。」
他清了清喉嚨,接著說:
「這是情緒性引起的生理反應,在過度悲傷,或是哭泣,還有極度暴怒的情況下,病人會呼吸加快,到一定程度,吸進去太多的氧氣,以至於呼吸系統內的二氧化碳比例過低,血管收縮。然後呼吸困難,頭痛,進一步手腳痙攣,還有其他的併發症。很重要的,必須立刻減少氧氣的吸入量,讓病人鎮定下來,呼吸放緩就會改善了。」
這種症狀女性或是年紀較輕的人都會有,大部份是情緒性引起,有時候極度恐慌也會。這就是所謂的"過度換氣"(Hyperventilation),本身並不是太嚴重的問題,重要的是發生當下正確的處理。
自從那一次以後,我和孩子仔細的討論過整件事,也挑出一些比較理想的紙袋子,放到每一個房間容易取得的地方,讓他們兩個孩子親自去擺放,我再逐一檢查。
他們兩個年紀雖小,但是經過那一次的驚嚇,目睹救護員把他們的媽媽救回來,以及稍後的預防措施,就奠定了他們成為家裡的‘’常駐救護員‘’的地位了。
(註:文章內容所描述的緊急救護步驟,只是依照個人經驗描述,並非正式醫療作為解說。若有類似事件處理時,請務必謹慎查證,或尋求專業醫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