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像一場無形的瘟疫,父母的疼痛無聲地擴散,慢慢滲透進每個角落。我們四個孩子,就這樣被病毒包圍,逐漸窒息,無從逃脫。
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出了問題。我的心像裂開了一道口子,疼痛不斷湧出,卻無人察覺。它潛藏在深處,像一條黑暗的河流,悄無聲息地流淌。每當家中的爭吵讓我幾乎崩潰時,那道裂口就會擴大,提醒我傷得有多深。
我明白,這一切不是我的錯。但知道並不能帶來任何安慰,每次告訴自己「你很棒,沒事的」,都像在深淵裡喊話,聲音在空曠中迴盪,虛無而無力。
在外面,我成了那個笑的最大聲的人。我拼命扮演一個無憂無慮的角色,不願讓別人看到我的裂痕。每個笑容的背後,都埋藏著深深的羞恥與恐懼。我害怕他們知道我的家有多破敗。痛苦越深,我笑的越誇張,彷彿這樣能掩蓋住那些令人窒息的真相。
可是,每當夜幕降臨,所有的偽裝都會崩潰。我只能在黑暗中面對自己,那些難以承受的痛苦再一次淹沒了我。每晚我都會問自己: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這些事會發生在我身上?如果我消失了,是不是就會好一些?
自我懷疑和絕望像毒藥滲透進我的靈魂。一次次的失望讓我不敢再期待任何美好的事情。期望只會帶來更深的痛楚。而痛楚則是生活中唯一不變的東西。漸漸地,我學會了不再期待,接受每件事都會走向最壞的結局。
儘管如此,我依然渴望逃離。我渴望自由,渴望新鮮的空氣。每當我逃離那個家,能感受到自己稍微喘了口氣,能看到一絲微弱的希望,生活不該如此壓抑。可這短暫的解脫無法真正抹去我內心的傷痛。無論我走多遠,孤獨始終如影隨形,提醒我這些傷口永遠無法癒合。
離家時,我換了電話,切斷了所有聯繫。我以為自己終於逃脫了,沒人能再找到我,沒人能再傷害我。可我只是換了一個更孤獨的牢籠。我與最親近的姊姊,也只能靠冷冰冰的郵件聯絡。那些冰冷的字句無法觸及我心中的深淵。那道裂口依然存在,並且一天天擴大。
我知道自己需要幫助。所以離家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精神科。走進診間,懷著一絲微弱的希望,期待有人能看到我的痛苦,能幫我修復內心的裂痕。可那些虛無和無助依舊盤旋在我心裡,揮之不去。
那時,我才18、9歲。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撐到今天的。有時候我只希望有人能告訴我:你已經很棒了,真的很棒。我想要被看見。想要有人告訴我:你足夠堅強,已經走得很遠了。但那些聲音總是那麼遙遠、微弱,永遠無法填補我心中的空洞。